朱霁觉得自己明明在意她了,不解为何还要被她这样规训和敌视。
“是啊,我多谢世子一番好心,否则今日不知要闹出什么fēng • bō。”沈书云心有余悸,便不想继续激怒这个疯子。
深秋的竹林已经不似夏日茂密,竹叶的尖角也干枯泛黄,一阵冰凉的秋风扫过,簌簌起了一阵竹叶摩擦的声响,听起来乱糟糟的。
沈书云今日打扮得俭朴,也没有穿披肩,一阵寒风让她下意识抱了双臂,打了个寒颤。
她想赶紧回蓬蓬远春去,再站着要着凉了。
朱霁看出了她要撤退,却不想让她走。
“你不许我开诚布公对沈公爷说明白,可是,你真的以为我不说,沈公爷就不知道么?”朱霁扬了扬眉毛,带着一份傲然和挑衅对沈书云说。
沈书云无奈道:“知道和挑明还是不同。不挑明,我便能有些回转的余地。若是世子挑明了,以祖父的脾性,我不知道怎么收场。”
“那便不收场了!”朱霁恶狠狠地说:“沈书云,你总是令我做出与心意相悖的事。”
沈书云听闻他如此说,心中的愤怒也忍不住了,急火攻心地反问他:“什么叫不收场了!我做错了什么,是我求着世子对我死缠烂打,不依不饶吗?还是我央告世子,求什么石色、刻章,就连搭救霄哥,也是世子本来就有心为之的事吧?何况,这又不是没有代价?一门好好的亲事,就这样因为世子作梗,便不能应承。我心里也有怨恨。”
话说出口,沈书云也是一愣。
这些话,把朱霁活脱脱说成了一个寡廉鲜耻、对她纠缠不休的无耻之徒。
分明她并没有多么看得上萧唯仁,分明自己也多次因朱霁的援手,度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可是为什么,就对她感激不起来?
况且,沈书云很清楚朱霁的用心,他本不求她能感激她,只是希望她的日子过得顺达些、平安些,没有想到说起不留情面的话来,她是这么娴熟。
“为什么?因为我妒忌,因为我在意。”
朱霁眼神中燃烧着能燎原的野火,对沈书云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妒忌你在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疼爱你的祖父,还是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兄弟,你都可以为了保全他们,出人出力,惟独将我视为工具,用得着的时候就和颜悦色,哪日我对你没用了,便会被你弃之如敝屣。”
朱霁的妒忌一点也不假。
入住荣恩公府以来,他曾经对沈书云怀有最美好的期待和热情,肝脑涂地为之驱策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干得出来。
但是到头来,他却并没有得到她一点点真心的回馈。他发现自己不仅仅嫉妒能够光明正大来和沈书云议亲的萧唯仁,更嫉妒被沈书云尊敬和爱戴的荣恩公,甚至沈霄、沈雷都离她的真心更近。
总之,自己是那个永远不会得到她一丝一毫真心和怜爱的人,这件事简直让朱霁愤怒。嫉恨到失去理性。
沈书云不知何时,眼睛里已经充盈了泪水,她觉得朱霁说得没错,自己是为了私利,一次次接受了他的援手,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朱霁确实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来为她做了很多事情、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
“世子若是这样说,我的确是惭愧难当。大抵撑起这个门楣,我一介女流的确十分吃力,能得到世子的帮扶,实在是幸运的事情。总之,书云都记在心上,答应做到的三件事,也一定不会打折扣。”
她一边流眼泪一边说着自惭的话,却让朱霁一下子乱了阵脚,心如被打翻的棋盘,所有的招数技法,都遍寻不着,只有一片混乱的黑白棋子,噼里啪啦在心里发出乱糟糟的声响。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今日是我莽撞了,不该去与沈公爷针锋相对,云娘子……你不要落泪了,是我不好。”
他努力想找补回来,可是沈书云却笑笑,用衣襟狠狠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