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金贵的东西,在沈书云眼里,不过是解决问题的工具而已。
沈雷过去一直听人称许沈书云有胸襟,从前只觉得她是嫡长女什么都不缺,现在看来才知道她比时间大多男儿还能容得下千山万水。
“既然表哥就是冲着钱来的,只要答应以盐引作为陪嫁,书露就能顺利嫁到临安。表哥虽然是这等人品,我外祖家到底是富甲一方、钟鸣鼎食的人家,倒也不会让露娘受太多委屈。”
“十万盐引可是一笔大钱。”沈雷觉得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但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声,为了这笔财富心疼。
不过既然这件事也是家主沈崇的意思,沈雷便只有静待后续的资格,不能多说什么了。
沈雷暗自想,闹到这步田地,如若萧唯仁以后还是不肯做个人形,再出幺蛾子,他就真的会取来佩剑,亲自策马去临安,一剑结果了这个油头粉面、寡廉鲜耻的渣滓。
说到了盐,沈雷便联想到了国家大事,随之也就引到他真正想问的事情上。
沈书云看着沈雷有几分笨拙的样子,倒笑了,说:“恐怕后头一件事,大哥哥更想问。”
沈雷意味深长地看着沈书云,道:“看来我想问的,你也心里有数。”
沈书云不说,等着沈雷说,她实在不想提起朱霁这两个字,盖因为此时此刻提起他心里有五味杂陈,乱糟糟的。
“京中盛传,蓟州已经反了。”
沈雷低声说,这件事虽然在朝廷中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到底涉及谋逆这等大事,因此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倒是沈书云,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沈雷叹了一口气,继续问:“安王世子,到底是从哪里离京的?”
沈书云笑道:“大哥哥方才不是有鼻子有眼地说了朝堂上的事,连司礼监的掌印大人都说是从洪相国府里走的。圣人不是责罚了洪大人吗?大哥哥怎么还要来问我?我只管家里一亩三分地的账本子,国家大事,我可一件不知道。”
沈雷懒得和沈书云计较,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沈雷不是看不出来,但说的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只要朱霁不是从沈家逃走,沈家便免去了看管不利的责任,反正允许朱霁可以在
朱霁最好是从洪承恩府上走的,在这一点上,沈家必须一口咬定。
“好好好,的确是我问的不对。”沈雷无奈摇摇头,干脆单刀直入地说:“我应该问,你和安王世子之间到底……”
话说出口,沈雷又不想问了,于是半句话就搁置在半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后半段就消失了。
沈书云依旧低头沉默,但是神色显然是凝重了一分。
她和朱霁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想必沈雷想问的是这句话。
还能怎么回事?若非朱霁,当初沈霄杀了洪承恩的长子,整个沈家早就跟着一起遭殃了。
朱霁在这中间起到了何种作用,担当了怎么样的风险,作为提邢按察司的小吏,沈雷会不清楚?
什么样的交情,可以让他动用在京中密布的、为了造反谋逆做准备的关系网,为了沈书云寻找田黄石、高价购买赝品字画,桩桩件件,纵是个瞎子,也能咂摸出其中的奥妙。
更何况,造反这样的事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若是反在当下,半年前朱霁进京,就是冒着生死之险。
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他这样舍生忘死,住到一个没落的国公府里来?
答案恐怕只能是眼前这个才华横溢、芳名远播的人。
沈书云的沉默,其实也已经算是回答。沈雷能感觉得到,一贯做事很知进退的沈大姑娘,若是否认,有一千种体面的说辞。
可是偏偏她没有。
第六十章
沈书云的沉默,让沈雷的猜测被落实了。
沈雷突然觉得好笑,本来荣恩公把朱霁关在后院的存雄居,是想圈禁住他,却没想到,朱霁却根本就是为了能住进荣恩公府的后院才来的。
“现今想来,安王世子对你真的是痴心一片了。”
沈书云依旧低头不语。她不能承认,但是也无法否认。
“若是抛开谋逆这一条不讲,安王世子也的确称得上才貌俱佳的人物。”
沈雷对朱霁的评价其实是真诚的。
在他看来,这世间能配得上沈书云的男子并不多,甚至在整个京师的高门大户里,也不见得能挑出几个出挑的足够与沈书云相配。
过去,沈家只把朱霁当成烫手山芋去防备警觉,却忽略了朱霁本身的优秀。
见过朱霁的人都知道他生得形貌昳丽,即便是本该提防他惩戒他的新帝,也被朱霁温润儒雅的气度蒙蔽。血统上,朱霁是皇亲贵胄,才学与军功,也说得出一二三。
无论怎么看,朱霁和沈书云都是登对的。
荣恩公死后,沈雷其实很担心沈书云的前程。她已经快十七岁了,还没有定下亲事。
春花易落,时日荏苒,女孩子的青春是最等不起的。
况且,如果沈书露要嫁到临安,等于荣恩公生前曾经为沈书云计划的婚事也就不作数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可是,未来几年,沈家在京中的局面大概都不会有什么起色,沈雷很担心沈书云就此耽误。
可是,关于朱霁与沈书云的关系,沈雷不方便去询问,两人究竟仅仅止步于暧昧,还是已经暗通款曲,他觉得即便是问了,沈书云也未必会说。
更何况,如今朱霁已经是反贼,两个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