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银票。
送卫子越时她难得地良心发现,生出那么一丝拉感慨,收银票便不如以前精心,胡乱全往怀里一塞,如今银票们从衣襟里探出半截脑袋,十分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元墨低头一看,迅速揣好,脑子里还没编好说辞,姜九怀已然开口:“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问完,自答,“哦,是卫子越给的。”
又问:“他为何要给你这么多钱?”
元墨生怕他又自答出一个真相,急忙道:“借的!借的!红馆的情形家主大人您也知道,而想在扬州买个才艺俱佳的女伎,价钱定然不菲,我才问卫兄借了点钱。”
“借了多少?”
元墨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往下问,不然他老人家掐指一算,算出她有一粒金刚石……而她还把它卖了,那可就惨了。
元墨迅速把银票掏出来点了一遍,银票全是五十两的面额,一抓一大把,竟有三千七百两!
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卫兄啊你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姜九怀看了她一眼,忽地,伸手便来拿银票。
像银票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家拿走?元墨下意识后退一步,紧紧护在胸口。
姜九怀声音沉下来一点:“拿来。”
元墨立即反省到自己这充满反抗的姿势不对,换上一副笑脸:“这么点小钱,当然入不了您老人家的脸,小人这就收好,不劳您老人家烦心。”
“拿,来。”姜九怀一字一顿,声音虽不大,气势却压人。
元墨脑中想到了两条路。
一:趁其不备一脚将其踹翻,然后揣着银票跳水逃生。
二:乖乖献上银票,在家主大人脚下做一个柔顺的好奴才。
前者要钱不要命。
后者要命不要钱。
但元墨两个都想要。
“既然是家主大人想要,就算是红馆从此闭门关张,穷得揭不开锅,家里女伎饿得没饭吃,大王出去做流浪狗,就算是小人将来沿街乞讨,受尽欺凌……”元墨恭敬地弯下腰,将银票双手捧过头顶,声音恰到好处地微微颤抖,埋头努力酝酿泪意,“——小人也愿意把银票献给家主大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就算您老人家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也伸不出手吧!
可下一瞬,手上一轻。
那厚重的、温暖的银票离开了她,到了姜九怀手里。
元墨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方才一直酝酿不出的泪意,这会儿真的要涌现了。
“想哭吗?”姜九怀问,语气很是体贴。
元墨摇头。
这时候最好的效果是泪珠儿随之落下,然后她假装毫不在意地抹去泪水,露出一个让铁石心肠也能动容的凄惨笑容。
可是那万年干涸的泪腺啊,偏偏一滴水也挤不出来。
她只好眨巴着眼睛,巴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