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过了银碗胡同,一转角便到了左春坊那边。
郑灿仿佛记得他母后说过,左春坊里是舅母筹建的悲田院,收容京都各条街上晃悠的乞儿与重病不能诊治的穷苦百姓们。
郑灿的心里带着一丝悲悯,也带着一丝好奇,想要去看看。
悲田院建在左春坊的僻静之处。
听说里头规模不算小,可是他眼见着门脸儿却不大,只边角处开着一扇六尺宽的樟木门,门外有一个粥摊子。
他刚走到门口,要抬腿进去的时候。
不想里头冲出一个慌慌张张的小斯,竟迎头撞了他,奈何气力不足竟自己弹到了地上。
郑灿看着这个瘦小伙计,滚到地上也不说疼,只自己嘟嘟囔囔着自顾拍打身上的泥土。
什么人呐,不晓得道儿窄么,非要站正门口!留着眼睛占地儿么!
郑灿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打量着这个滚到地上拍打衣服的伙计,瞧了一会子才瞧出来。
这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对襟衫,一身伙计装束的人,不是阿烁是谁?
诶,哥,你怎么来了?
阿烁这厢竟看见自己的哥哥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立时便喜的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郑灿原本还有些怀疑,但见眼前之人抬头一笑,又喊他哥哥,这才十分确定了。
眼前这个小斯模样的人竟然真的是他自己的妹妹郑烁。
这厢也顾不上身旁同样惊讶的簌絨了,只自己上前扯住妹妹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才道,阿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瞧你穿的这是什么,舅母就是这样待你的么?
原本郑烁看她哥哥眼里的怜惜有些自豪,可是最后一句她便不愿意听了。
舅母那样聪明有能耐的人,曾那样用心教导她,她哥怎么能那么说,这话让舅母听见了多寒心?
她睁了大大的眼睛看着郑灿道,哥你说什么呢,你不知道舅母有多不容易,你看看这悲田院里几十个流浪乞儿都是靠舅母才安稳下来的。要不是舅母,这里又怎会这样安稳平和呢,哥你不知道别说!
郑灿当然明白,阿烁虽然在宫外待了些时日,对民间的了解比他日日从奏折上了解来的要深刻,但他不是不明白为生民立命的道理。
只是,这是他的亲妹妹,是他记事起就疼爱的妹妹,他不愿她日日粗衣布衫在这里忙碌着,将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她是他从记事起便疼爱的妹妹,纵使他有时候嫌弃她骄纵不讲理,他终究是心疼她的。
哪怕她此刻不理解他的关心他也不恼,只伸出手来亲自将她面颊上的一抹沾上的脏污拭去,低声哄道,同我回去吧,在这里不是常事,咱们母亲也惦记你呢。
阿烁并不接这话,只看着哥哥为她擦脸上的污黑,只笑到道,原是这个,许是适才我倒腾锅灰的时候弄脸上去了,哥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啊,认识了个做药的师傅,我才知道,这锅灰也是一味上好的药引子呢。
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和父亲母亲都惦记我,但我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