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许锐锋的手,强行用尽力气拉起身体,可能用力过猛,‘噗’一口鲜血喷到了旁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对不住你。”
呼……呼……
许锐锋能够明显听见尚坤的嗓子里‘呼噜、呼噜’的杂音,那惨白色的脸颊和脖颈上黑灿灿的皮肤一点都不成正比:“算我欠你一条命,下辈子,我还。”
“下辈子,我还,我都还。”
望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看着对方目光中近乎乞求的神情,老许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人和鱼水欢内,那个眼中并无生死的尚坤联系在一起。他的微弱,就宛如这个国家,曾经的强势仿佛都成为了历史,而这一秒所提出的要求,却扎进了人心里。
“我儿子还没出生呢。”这是许锐锋脑子唯一能拒绝的理由了,只是,尚坤似乎不容他多说一句……
“真有来生……我给你们爷俩……当牛做马……”
刚刚坐直身体的尚坤低着头扎进许锐锋怀里,那自然而然的倒下姿势,说明了一切。
尚坤,死了。
呜。
一道狂风席卷,山峦间的积雪被扫下来一层,当风声停止,那积雪顺着山体稀稀落落洒下,这也是山坡上为什么积雪如此厚重的原因。
许锐锋伸手在尚坤的背后拍了拍,同时仰着头看向了围在身旁的一张张面孔,这些人,有的刚二十出头,有的已经三十来岁,就瞧他们在尚坤死后这一个个没主心骨的样,让他们断后也是和日本人死拼的德性,绝没有可能阻拦日本子,到那时,自己也许想跑都跑不痛快。
这一秒的老许不知道怎么了,他明明在心里抗拒着断后,但,却又一次一次的找理由将这抗拒驳回,仿佛‘英雄’俩字是个发光点,只有在最危险的地方才能闪烁一般。
真轮到自己了么?
如同于向前、李强、赵德柱、李邵阳那样,该自己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了么?
许锐锋慢慢松开手,在人群里站了起来:“都听好了。”
“我叫许锐锋,北满人,我爹叫许崇山,山东人,我爹十四岁跟着家里的叔伯闯关东来的东北,到了这儿就让土匪给劫了,一家大小差点没死绝户。”
“打那儿开始,我爹就知道这世道好人活不长,十五岁入了天王山,二十七岁在上一任大当家被官府招安骗出去诱杀以后,与残存的山匪建了新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