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汤浓,滋味入骨,什么叫鲜,鱼羊为鲜,这一口汤就是鲜之一字最好的阐明。再配上一个酥皮的芝麻饼子,咬一口绵密软嫩的羊肉,嘬一口奶香滋味的羊汤,这一餐饭食吃得人神魂都乐意供奉。
内舍生的羊肉锅子就差一些,余下那些较为肥腻的羊肉部位就给了他们,配料简单些,汤倒也熬得浓白,再撒一把芫荽,就上一口水晶蒜,滋味也补足了。
外舍生的羊汤锅子就好似外头普通小食肆卖的那样,小半是羊骨头,大半是芜菁和豆腐泡。这万事都怕比较,你若是不比,这锅子也不差,芜菁炖得半透明,清甜无丝,豆腐泡吸足了汤汁,一咬下去就流了满下巴。反正这一锅子,搁穷人家那也是过年才挨上一口的好菜。
出事的那一份菜,就是上舍生的羊肉锅子。如此自然会怀疑是否有学生心存嫉妒,有意暗害。
“公厨的大师傅和洗菜的帮工都是做老的人了,虽说各忙各的,可锅边没离过人呐。他们也没见学生进过后厨。”
死了学生,还是学生害的,这是太学里几个博士最不想见到的真相。
江星阔令人整理出了公厨前头的院子,羊肉锅子倒在几层白细布上,筛出细碎的杂骨和香料,几个仵作医官正跪在上头,一点点寻找可能的毒物。
天色昏沉,只能命人在边上挑着灯笼。黄仵作家境不甚富余,仵作这一份公差收入也不多,许多香料他食都没食过,杯弓蛇影了几回,几个医官都笑话他。
泉九有些不忿,道:“我们大理寺清贫,不比你这太学里的几个医官如此好眼力,只怕香料食得也多。”
几个医官拿着火钳夹在那瞎忙活,恍若不闻,倒也不敢再阴阳怪气的挤兑黄仵作了。
黄仵作跪在细布上,沾了半身的羊汤,香喷喷的,捏着一粒棕斑豆站了起来。
“这是蓖麻吧?”天色昏暗,他也看不太清。
江星阔走了过去,看清那豆子的模样,道:“是蓖麻籽,找一找,一共多少。”
有了目标就好找多了,可医官和仵作们一共也只找出三粒的蓖麻籽。
黄仵作道:“症状也对得上,口麻,咽痛,又腹痛腹泻。很像蓖麻中毒啊。”
“瞧瞧,那羊汤缸子有那么大,这几粒蓖麻籽就算是碾碎了,毒性也不足以致人死。许就是不小心混进香料里去。”
吃的东西中有毒,自然是厨子最可疑,所以整个公厨的人都被留了下来,闻言跪了一堆,连声喊冤枉。
“大人,大人,羊汤的佐料有胡椒,白芷、黄芪、当归、党参,这些东西我们素日里都是用惯了的,分门别类摆在橱里,怎会弄错?”
泉九已经飞快的进去察看,几个存放香料药材的木柜摆列整齐,统统倒出来叫人查验,并没掺杂蓖麻籽。
“大人,这蓖麻随处可见的,我在武学的学舍边上也瞧见一丛,太学约莫也有。泉驹说大家都知道这蓖麻籽有毒,平日里也没人管它,偶尔拿来弹玩取乐。”泉九道。
“太学里有,”一个医官斜了黄仵作一眼,说:“蓖麻可入药,可治湿疹,灭蛆、杀孑孓。我们医馆前头就种着一丛。这羊汤锅里就三粒,还是完好的,真吃死不了人。”
“是只找到三粒,不是就三粒。”泉九重申。
医官指了指地上的羊肉汤渣,道:“您这网密,能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