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原谅你,我没资格替陈顺……”
然而温绰玉还未说完这句话,眼前忽地一黑,倒在了萧兰烬的怀里。
萧兰烬接住了她。
他们不该吵架的,还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将人打横抱起,萧兰烬的眼神如同透骨寒冰:“她只是个寻常妇人,少拿你那些国恨家仇、为父申冤的事脏了她的耳朵。”
齐伽没有答话,戾鹰似的眼紧盯着他,“你能骗她多久。”
“什么叫骗?她是我的妻子,夫妻一体,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你一个废物还是少操心的好。”
萧兰烬将温绰玉抱回了屋中,关上了门。
“你不怕!为什么不敢连我也杀了!”齐伽怒道。
人已经进屋了,没有人再回答他。
齐伽在屋外呆坐了一会儿,犹如魂魄出窍飘到了天边,望见了风雪,还有自己衰朽的肉身。
如今唯一能帮他的人也被带走了,他的情况很糟糕,就这么冻一夜只怕也要没命。
他不该是这样的,在雪地里像条狗一样爬开,再找个无人的地方死掉?
他爹是边地的文官,却以不到百人强挡了叛军,血肉烂在苄城的城门上的,尸身都没有,他的儿子绝不能做一个没种的人。
就是死,他的命掉在地上,也要听出个响声来。
齐伽借着力缓缓地站起来,一路扶着墙离开了,虽孱弱不堪,他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萧兰烬这样的恶人,所求绝不会如愿。
—
一大早的雪就停了,温绰玉猛地从床上起身。
窗户映着柔和的白光,帐内有些昏暗,身侧的萧兰烬仍旧睡着,恬淡静好,昨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温绰玉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齐伽呢?”她问睁开了眼的萧兰烬。
“走了。”她冷声道:“难道不是被你灭口了吗?”
“阿玉,我没动他,”萧兰烬眸中黯淡,环住她的身子,“陈顺的事……只是意外,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任谁听到这样动神的声音,见到这样一张脸神色黯然,只怕都要色令智昏,天大的事都肯含混过去。
但温绰玉不能这样,她心有愧疚。
萧兰烬昨晚口口声声说解释,却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敲晕了,温绰玉现在不愿见他,连他说的一句话都不肯信,穿了衣裳下床去。
“他在哪里?”温绰玉又问了一次。
他偏头:“我不知道,他自己走的。”
“果然是被你杀了吗?”
萧兰烬静静看着她,温绰玉亦然,两个人谁也不服输。
最终还是萧兰烬妥协:“他……应是在后院柴房里吧。”温绰玉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
门被带上的响声过后,是相当漫长的一阵寂静。
萧兰烬缓缓闭上眼,遏制住将涌入颅顶滚烫欲炸的气血。
温绰玉脚步匆匆地出门,还在陈顺死掉的那个拐角停了一会儿。
尸身已经不见了,地上干干净净,不知是不是像萧兰烬说的,丢到山里喂野兽去了。
她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快步离开了。
推开了柴房的门,就见到了柴房的草堆有一处凸起,上去扒拉开,终于见到了齐伽的脸。
温绰玉满怀忐忑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活着。
但现状也绝不容乐观,此时天明了她才看得更清楚,齐伽究竟伤得有多重。
他前两日受了重伤,又在大冷天里赶路、爬山。挨冻,简直是把自己的命往死里折腾。
现在还有一口气在,真的是老天眷顾了。
“齐伽,齐伽……”温绰玉被他的惨状吓得掉了眼泪,不住地喊他的名字。
齐伽眉头皱了皱,终于是醒了过来,见到温绰玉,断断续续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你别说话,好好活着,我不能让你死了!”
温绰玉拖来一个铜盆,生了火,又跑了出去,将自己留在石榴那的被子抱了过来,还花了银子去请了大夫。
齐伽睁眼看了一会儿,身子被火盆烘得暖了起来,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再次唤醒他的是一股参汤味,还有米粥的香。
“醒了,过来先喝了粥吧。”温绰玉早拿温热的帕子将他的脸擦干净了。
齐伽张嘴将温度正好的热粥喝下,一口接一口,柴房里无人说话,参汤在火上煨着。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有了气力,先问出了这一句。
然而温绰玉的回答又让他失望了,“是我夫君将你害成这样的,我替他跟你赔罪。”
“不必,我也有自己的目的。”齐伽将头偏向另一边。
温绰玉却继续说他不爱听的话:“你怎样随你,我求个心安,也感激你从前帮过我。”
齐伽气郁,话也重了:“温绰玉,你夫君心机深沉,更不把人命当回事,你再是嫁鸡随鸡,也不该向着这个罔顾人命的畜生?”
“你知道他什么事?”温绰玉见他有力气了,将参汤塞给他自己喝。
齐伽一口闷了参汤,说道:“他挟持我姐姐,逼谢谦设法在锦衣卫里安插他的人,不知道他是替世子做事还是为谁。”
温绰玉撑着脸说:“世子若是知道你们的身世,就算要留下你姐姐,只怕也会想除掉你吧。”
确实如此,齐伽搅动着参汤,说道:“你夫君这样,只怕不是第一次shā • rén,私底下肯定沾了不少无辜之人的血,你……什么想法?”
“我夫君不是好人就能说你们是好人了吗?是是非非与我本就无关,齐伽,当初我就不想知道你们的事。”
齐伽哑然,抿唇不再说话。
温绰玉挑着火盆,也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