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甘棠不太懂这是什么情况,她握了握王夫人的手,心里对谢太妃有些不满。
谢甘棠知道谢太妃地位高贵,也知道她父亲能升迁到京城,都有赖于谢太妃,但这并不影响她讨厌谢太妃。
她讨厌谢太妃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模样。
有人性格天生喜静,有人天生好动,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况且她才十岁,这个时候就注意自己的名声,没必要吧?
谢甘棠不高兴,又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说出口后伤心的是母亲。
正在这个时候,沈珉玥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看到了一脸小心赔笑的王夫人,心怀怒气的小表妹,以及同样心情不佳的谢太妃。
以她对母妃的了解,甚至都不用细问,沈珉玥就知道是谢太妃故意去挑人毛病了。
那么多年都没见过,好不容易见一面,何至于还挑人毛病啊,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舅舅一家与母妃离心?
“女儿见过母妃,舅母、表妹。”
“见过明王殿下。”
见到熟悉的人,王夫人和谢甘棠同时松了口气,赶忙给沈珉玥请安。
谢太妃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现在以沈珉玥为傲,沈珉玥不管是做什么,在她心里都是最好的。
“小六回来了,快来母妃这儿坐下,今日早朝之后,听说你又去同陛下商议国事了,可累着了,渴着了?”
谢太妃说着,就要将瓜果点心,茶水之类的往沈珉玥嘴里塞。
其实沈珉玥笑着接下个橘子,其他婉拒了。
“陛下已经请女儿喝了今年新上贡的贡茶,女儿肚子里水饱,并不饿,母妃吃吧。”
谢太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特别喜欢拿沈珉玥当个小孩子宠着。
说实话,沈珉玥非常的不习惯。
以前谢太妃和她的关系,是谢太妃对她要求严格,平日里确实有温情,但谢太妃对她比较一般。
在谢太妃心中,谢家比女儿更加重要。
现在她俨然一副女儿比谢家还重要的模样,即使沈珉玥很想成为谢太妃心中的骄傲,也无法适应这种转变。
“今日舅母与表妹入宫,便在宫中用膳吧,膳房特意做了左州菜,想必一定合舅母与表妹的胃口。”
“多谢殿下费心了。”
王夫人根本不敢拒绝,甚至她都不太敢抬头看沈珉玥。
明明在沈珉玥没有成为亲王前,她们私下见面,王夫人对沈珉玥十分亲厚,两人关系也比较好。
结果现在,两人之间的客套远大于亲情。
沈珉玥突然有种既视感,像是在看她和沈玉耀。
地位和权力,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昔日习以为常的一切。
沈珉玥适应能力很强,她并没有因为王夫人下意识的保持距离而觉得难过。
现在陌生没关系,以后私底下多多接触,时间久了,人自然就重新混熟了。
就好像她和陛下一样,现在她在陛下面前,就没有之前那么的小心翼翼了。
一顿饭,吃的人味同嚼蜡。
可能桌子上只有沈珉玥是真的有在吃,其余人都吃的不太舒服,午后没多久,王夫人就告辞了。
谢太妃象征性的留了下人,最后还是任由王夫人带着孩
子出宫。
等王夫人一走,沈珉玥也打算出宫办点事。
“等等,小六,母妃有事想要问问你。”
沈珉玥疑惑驻足,见谢太妃屏退左右,心里一惊,最近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吗?
好像没有吧,最近不是很平静吗?
谢家也发展的挺好,她这边也是眼见要飞黄腾达了。
谢太妃叫沈珉玥留下,还是老话题,问沈珉玥什么时候才议亲,准备成亲。
“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一般的世家贵女,在十五岁后开始议亲,在你这个岁数,即便不出嫁,身上也有婚约在身了。”
谢太妃其实早就想跟沈珉玥说说了,只是之前沈珉玥没有在京城,后来回了京城后又忙着登基大典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算是有时间坐下来聊聊天。
“母妃,现在朝堂还不算安稳,陛下需要我帮她,政事繁忙,女儿哪儿有时间去想那些男女之事啊?”
“男子尚且有成家立业一说,先成家后立业,怎么到你这里就反了过来,你非要先立业再成家不成?”
谢太妃没有那么容易被沈珉玥说服,或者说,沈珉玥的借口在她看来,完全不算是个借口。
沈珉玥能说什么,她只能低着头,以沉默应对。
这种躲避的沉默,让谢太妃皱紧了眉头,“你身份特殊,这夫婿人选不能随意定下,依母妃看,这次与你一同出去办事的秦少卿,就很不错。”
“母妃,我与秦少卿只是同僚,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沈珉玥真的很无奈,能不能别老说秦劭行了?
人家前程光明的很,她要是将人迎入王府,那就等于是断人前程,和shā • rén父母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确实,他的身世有些配不上你。”
谢太妃并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沈珉玥同样不会详细的同她说,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关键所在,只从身世上去评判此事。
沈珉玥能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说。
母妃想要这么人为,就这么认为吧!
总比乱点鸳鸯谱强多了。
“可是这朝中出身上较为优秀,能与你相配的优秀儿郎,大多已经有家有室了。”
谢太妃皱紧眉头,以前她也给女儿看过几个儿郎,但那几个儿郎在之前还算相配,但是现在就有些不太配了。
毕竟她女儿可是大庄唯一一个女亲王。
而且还备受皇帝宠爱,是女帝的肱股之臣。
“母妃,不必心急,以女儿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不能找?那些人的出身并不重要,他们出身再高,还能高过女儿吗?女儿只是想要找个合心意的。”
沈珉玥拿合心意来搪塞谢太妃,就是希望能让谢太妃别在这上面再费心了。
谢太妃看出女儿的躲避与敷衍,皱紧眉头,“你若是一直不找,天上能给你掉个合心意的人吗?”
怎么就不能呢?
沈珉玥很想说一句,但是她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
怕母妃一怒之下再揍她,虽然上一次打她,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母妃,女儿还有要事去办,先告退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沈珉玥果断撒腿跑。
谢太妃气的一拍桌子,等女儿离开,她叫来宫人问道:“最近明王都在做些什么事,你知道吗?”
详细内容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大致负责什么,宫人们还是挺清楚的。
“回太妃娘娘话,殿下最近还在处理草原之事。”
草原?
谢太妃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女儿从明州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草原的使臣。
名为使臣,实则是女儿从明州抓来的草原王族,这事儿谢太妃之前没有太在意,草原上的蛮人有什么好正眼瞧的。
但是女儿亲自将那人从明州押回京,还一直负责此事,
恐怕与那草原上的左亲王有不少联系。
谢太妃从来没想过她沈珉玥是真的不想成亲,在她看来,成亲生子是每个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生而为人就该如此。
年轻的少男少女更是应该天生有爱人的能力,正处于疯狂的阶段,不应该直接断情绝爱啊。
沈珉玥当然没有断情绝爱,只是她没时间。
人的精力实在是太过有限,她只能将精力放在一件事上,其余事情都会分走她的精力。
沈玉耀是个很会安排工作的人,她给每一个臣子都安排了他们一定能完成的工作,导致所有臣子都卷了起来,身处这样的朝廷,沈珉玥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不卷呢?
就跟现代人一样,上班赚钱就已经消耗了巨大的精力了。
谢太妃逼婚沈珉玥的时候,朝中年轻的单身人士几乎都被催婚了。
包括秦淑君,她虽然是个寡妇,也明确说过日后是招赘,愿意入赘秦家的男子依旧是不计其数。
很正常,身为皇帝身边近臣,就要面对各种诱惑。
但是秦淑君还在孝期,根本无法成亲。
虽然因为秦术死的并不光彩,不能明着给父亲披麻戴孝,但秦淑君时刻记着这件事。
所以媒人到她跟前,注定只能铩羽而归。
但除了少数几个比较坚定的单身人士,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动了心,开始相看未来的伴侣,很快就成了好几对。
“最近是秋收要到了,所以大家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沈玉耀知道了朝中结亲的风潮,对此有些疑惑。
于三沉默了一下,说道:“此事是在陛下要放哈撒西归草原种田后开始的。”
沈玉耀疑惑抬头,此刻她正倚着栏杆喂鱼,看着鱼儿争相竞食,能让她心情放松不少。
“这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和于三私下相处的时候,沈玉耀常用我,而不是自称朕。
一看就知道,此刻的她是极为放松的。
于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陛下,不过是一些市井流言,会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的人终究是少数。”
能让于三三缄其口的事情,沈玉耀承认,这件事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且说便是,无论你说什么,都无罪。”
这话不是沈玉耀第一回说了,情报人员总是很容易查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
其实沈玉耀不说,于三也知道她说出来,年轻的女帝不会惩罚她,但她还是犹豫,不想说出。
总觉得陛下跟这些人在野史里纠缠不清,是对辛苦批阅奏折,处理国事的陛下的一种玷污。
因为是女子,所以才会有这种困扰。
若是男君主,一些风流韵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三永远无法违抗沈玉耀的命令,沈玉耀让她说,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之前明王殿下提议陛下将草原左亲王哈撒西纳入后宫的事情,不知道被哪个多嘴多舌的家伙传了出去,虽然后来陛下将哈撒西亲王送回了草原,但市井之中,总有人议论不止,说陛下原本有意将哈撒西亲王纳入后宫,但无奈哈撒西亲王乃是蛮人,宗亲不同意,这才没能如愿,陛下甚至因为此事大怒,软禁了一名宗亲。”
事情确实是都有发生,但是这个先后顺序,起因结果,好像都不是这样吧!
要不是沈玉耀亲自经历了一下,几乎要被这一套给说服了。
这是哪个大师编出来的故事,竟然听起来该死的合理!
沈玉耀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百姓热议此事很正常,人民群众的爱好亘古不变,就是喜欢议论他人身上这些爱恨情仇,俗称喜欢吃名人的瓜。
但吃瓜也得吃保真的啊!这种不保真的合成瓜,沈玉耀从来不吃!
“陛下,要不要属下接着去查,竟然有人敢如此编排陛下,简直
就是胆大包天!”
沈玉耀是一国之主,哪个一国之主会被如此议论的?
“不过是一些真假夹杂的流言,史官们会如实记载发生过什么,至于那些未曾发生过的,你也说了,那算是野史。野史无证,任人评说。”
沈玉耀非常的淡定。
因为这种流言蜚语,每一个皇帝都经历过。
庄高祖和庄太宗的红颜知己,遗落在民间的皇子公主,在话本里简直多的已经能组成一个蹴鞠队了。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皇帝不同意?皇帝算老几?
这么说其实在封建社会很格格不入,但实际上就是如此,除非沈玉耀想搞wén • zì • yù,不然任人评说就是她作为皇帝的宿命。
即使当下可以搞wén • zì • yù,她也管不到后人身上,指不定谁写个名传千古的名著,造几个通俗易懂的成语,她身上就能多点儿没有历史证据的野史记载。
这都无所谓。
历史才是沈玉耀最看重的东西。
“但是陛下,若是不管不顾,可能会传的面目全非。”
“他们喜欢,就让他们说去,我们堵得了人嘴,却无法捂住人心。”
沈玉耀拍拍手,将手上的鱼食碎屑拍落,起身伸了个懒腰。
正值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照的整个池塘一片暮色。
清静悠闲,有风吹来,吹散了闷热暑气。
“火烧云,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啊。”
沈玉耀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眉头微微锁紧,心底有些不安。
京城附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下过雨了。
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好像左州那边都在说最近无雨。
别是要旱啊。
沈玉耀在这个时候也会默默祈祷上苍,别开这种玩笑,但是上苍从来不会回应凡人的祈求,即使这个凡人是人间帝皇也一样。
新阳元年夏七月末,是岁大旱,江河干涸,河床干裂,暑蒸炎炎。
沈玉耀的运气属实不太好,上任第一年就碰上了大旱。
好消息是旱情被控制在一个区域内,并没有扩张向外。
坏消息是,旱情出现在左州,就是那个之前曾经被大水淹过一次,出了个大贪官的左州。
沈玉耀拿到底下人送上来的奏折时,叹了好几口气,她是个小倒霉蛋,左州是个大倒霉地。
而那些在左州土生土长的人,则是受苦的人。
“左州粮仓空虚,从附近调粮过去,官服衙门好好治理百姓,安顿百姓,平衡粮价,命明王去当地坐镇,务必要稳住局势,不可生乱。”
今年是很关键的一年,沈玉耀绝对不允许在这个关头,国内出大问题。
沈珉玥领命,她当天就出京城往地方上去。
与她一同出发的,还有秦淑君与杨可卿。
前者是帮沈珉玥整理信息,后者则是调动物资。
杨可卿虽然目前不再管沈玉耀手中的商路,但她对经商与后勤更为熟悉,能完美处理一切。
最主要的是,左州干旱的那一片,距离边塞有一条陆路,那边有石采文所在的西南关,如果能联系上石采文,可以将物资更快的送到当地。
靠周遭粮仓补齐缺口只是缓兵之计,周遭虽然没有受灾地点那么严重的干旱,但日子也不好过,绝对不能拆西墙补东墙。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