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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发(2 / 2)

“儿子为何去,父亲不知?”陆缙眼皮一掀,反问他。

一句话便戳破了父亲数年来小心翼翼维系的温情假面。

陆骥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二郎,你即便是同我置气,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开玩笑。”

“一条人命,父亲到今日还以为儿子只是置气?”陆缙微微侧目。

“我已同你解释了,那晚只是个意外,你弟弟……”

“儿子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兄长。”陆缙冷脸打断他。

“好。”陆骥深吸了一口气,又改了口,“小时,他当年体弱,当日起了高热,久哄不下,我才抱了他进府,你裴姨……”

“儿子更没有姨母!我母亲是平阳长公主,出身赵氏皇族,一个奴婢,焉敢与我母亲并称?”陆缙神色愈发冷。

“你……”陆骥被他一激,额上青筋直跳,勉强才忍下去,“是裴絮,当时大郎已经睡下了,裴絮才抽空出去瞧瞧自己的儿子,她根本不知大郎没睡,更不知大郎还跟在她身后,偶然间撞见了一切,她并非刻意激怒大郎,让他犯病的。”

“父亲怎知她不是故意?”

“裴絮生性良善,最是淡泊,她若是想争,又是医女,那几年有无数次机会可下手,没必要挑那么一天。”陆骥试图同他解释。

“最是淡泊?”陆缙目露讥诮,“一个外室若是淡泊,那父亲把我母亲当成什么了,妒妇不成?当初国公府虽盛,却也没盛极,父亲理当知道公府的极盛是从哪一日开始的。你当初在外祖面前,在赏花宴上说过的求娶之言至今还传为美谈,要不要儿子去街上随意拉个乞儿唱与你听?”

“我当然记得!”陆骥脸色紫涨,“但你母亲自从生了大郎之后三年无所出,大郎是个注定早夭的身子,你祖母逼我,二房三房又都是庶子,我不得不为子嗣考虑,你也需体谅我的难处。”

“若仅是为了子嗣,那个孽子比我的年纪还小上两月又做何解释?何况,我母亲当时已经怀妊了,父亲,你当真以为我毫不知情?”

“我当时当真不知平阳当时已怀妊,若是知道,我定不会再碰裴絮。”

“那后来呢,我出生后,父亲有无继续同她再来往过?”陆缙继续逼问。

开国公沉默了一会儿:“我毕竟同她有一子,少不得……”

“父亲不必说了。”陆缙厌恶地打断,“父亲只知裴絮的儿子体弱,我兄长亦是体弱,当晚你为何只顾着裴絮的儿子,不顾我兄长?倘若你当晚守着的是我兄长,他还会犯病吗?”

“你兄长身边有无数人照顾,可裴絮母子只有我。我说了,那只是个意外,便是没有意外,以你兄长的身子也撑不了几年!”

“所以我兄长便该早死?”陆缙声音拔高。

“那也是我的儿子!”陆骥也拔高了声音。,一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儿子已经比他高上半头了,他声音慢慢又低下来,“渊停,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我那几年何尝不是守在上京寸步不离,大郎不在了,我亦是心如刀割。”

“心如刀割?所以父亲还能在兄长头七当日出去与那孽子团聚,你可知我母亲当时已哭到昏厥?”陆缙怒气一冲,将深藏多年的秘密头一回说出了口。

陆骥听到他的话,总算明白一切是从何暴露的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日。

他叹了口气:“小时身子不好,他当日啼哭不止,一直要见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抽空出去了半个时辰。”

“父亲如此疼爱他,他若是要承继世子,父亲给不给?”陆缙侧着身,微微垂眸。

“你是正统,我自然不会褫夺你的爵位。”陆骥已经心力交瘁,眼底滑过一丝伤痛,“再说,你根本不必担心,我刚刚得知,小时如今已不在了,裴絮也早几年就去了,你便是有恨,时至今日也该放下了。渊停,我已经老了,你母亲也老了,你非要为了十几年前的事与我僵持一辈子,不死不休,甚至毁了你自己?”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陆缙到此刻方明白为何今日父亲会如此关切他。

原来那对母子都死了。

他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果然是好父亲。

陆缙怒极反笑:“看来父亲还是不明白,儿子从来就不曾在乎过爵位,儿子想要的,从来都是自己去争,去抢,出征这两年是,去绥州还是,便是有所凭借,在旁人眼里,儿子凭借的也是长公主之子,天子内侄,而不是——你开、国、公之子。”

他后面几个字咬的极重。

这一句几乎把陆骥身为开国公的一生积累的声名功绩踩的粉碎,践到虚无,不留一丝情面。

“你……”

陆骥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到说不出话来。

陆缙却冷冷地又往他心口扎了一刀。

“父亲不必再费尽心思笼络我,儿子什么都不会说,父亲也只需记牢,切莫让母亲知道,否则,儿子会让您最看重的爵位也保不住。”

说完,陆缙径直转了身。

只留下陆骥被老奴搀扶着咳嗽不止。

“孽障!我……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陆骥指着他的背影,咳的声音断续。

直到生生咳出了血,他擦去唇角的血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踉跄着站起了身,转向身旁的老奴:“我对平阳是真心,当初求娶她是,到现在也是,我不曾有一日变过。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几年平阳无子,我不得不纳妾,何况裴絮不要名分,她无名无分的跟着我,我又怎能弃她不顾?”

“我不过是想两相周全罢了,为何偏偏其他家都行,独我不行?”

“你说,我当真错了吗,我若是错了,又错在哪里!”

一连数声发问,那老奴只摇摇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陆缙一贯温沉,待人虽疏离,却绝不失礼。

但今日一整日都阴沉着脸,连带着整个官署里都冷了三分。

等傍晚回去的时候,康平以为他无心再去披香院里,却未曾想,他还是去了。

陆缙今日的确兴致不高,但还记着昨晚答应了妻妹的承诺。

这点事,于他不过举手之劳,于一个小姑娘来说,便是她闺阁生涯里天大的事,他若是不管,不知她还要哭上几晚。

他进门时,江氏大约是刚沐浴完,正侧坐在床沿,一手绕到后面,绞着半干的发。

她似乎一贯不喜开灯,只留了外间一盏,里间则暗沉沉的。

陆缙没叫人通传,走到内外之间的碧纱橱时,正看见大约是扯到了头皮,她脖子微微往后一仰,胸前滑过一道极优美的弧度,高高的挺着。

猛然与昨晚的一幕重叠。

陆缙脚步倏地顿住,沉沉的看了片刻,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帕子。

“我来。”

江晚吟依稀辨别出陆缙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并不敢多言,轻轻嗯了一声,将帕子交给了他。

陆缙从后面半拥着她,一开始,他绞发还是极为温柔的。

然而发尾是湿的,江晚吟肩颈被浸着,并不舒服,便伸手拨了下衣襟,微微敞着领口。

不知那点刺激到了他,忽然,陆缙握住她满头发丝的手用力往后一扯,江晚吟吃痛,不受控制的扬起了脖子。

这仿佛愈发刺激到了陆缙,那扶着她的双手猛地顺着她腰上往上一拢,紧接着直接从她后颈往前埋头下去。

江晚吟喉间不受控制地涌出低吟,即将冲出口时,连忙死死捂住。

极细微的一声,仿佛呜咽。

外间的女使隐约听见了,探头往里间一瞥:“夫人,怎么了?”

里间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传出来声音。

“没……没事,你下去吧。”

的确是江晚吟。

但语调有些奇怪,仿佛能掐出水来。

室内暗沉沉的,女使打量了一眼,只看见郎君从后面拥着娘子,应当是在替她擦身前的头发,暗自叹了一声郎君不但稳重,更十分温柔,便搁下手中的东西掀了帘子悄声出去。

关门时,却猛然听见了一声水泽搅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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