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红旗厂在崇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厂,六七十年代那会儿,大家都以在红旗厂工作为荣,现在红旗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能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别人也会告诉他们的。
孟夏顶着各种打量的视线走到班主任面前。
“老师,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想请一个月假。”
一个月假之后就是暑假,等于孟夏有三个多月的假期。
办公室的老师们一听孟夏说“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相互交换着眼神,似乎在说消息是真的呀,孟夏她爸真辞职了。
班主任是个厚道人,十分心疼孟夏的遭遇,签完字以后宽慰孟夏,让孟夏坚强面对,人生之路长着呢,一定要往前看,表示学校的大门永远为孟夏敞开。
孟夏朝班主任笑了笑,感激班主任的鼓励。
等孟夏一走,办公室炸开了锅。
“我的天呐,请假了!请假了!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
如果不严重的话,怎么会让小孩请假?一般而言,如果不是发生特别严重的事情,大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不上学的。
“孟夏这孩子学习成绩那么好,是个考大学的好苗子,可惜了,这以后能不能继续上学都两说。”语气里是满满的遗憾。
“我倒觉得孟夏将来一定有大出息,不说别的,这个时候都能保持冷静,有些大人都不一定做到。”
不过也有老师始终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谁叫这事跟自个儿无关:“你们说孟夏以后怎么办啊?我瞅着找人嫁了得了,孟夏那模样、气质……”
班主任觉得这话刺耳:“你少说一点。”
“我又没说你!你管得着吗,”那人阴阳怪气说,“你这么维护孟夏干什么?她爸已经不是厂长了?别装了。”
班主任气不打一出来,摔了下门走了。
“摔什么门啊?被我说中了吧。”那人嘁了声,继续说,“你们说孟夏她爸到底为什么要辞职啊?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如果真是犯了什么事儿,辞职也太便宜他了,要我看,得坐牢!”
有老师听到这种言论摇了摇头。
从办公室出来后孟夏去了教室。
黄梅好几天没见到孟夏,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孟夏发生什么意外,如今看到孟夏,她立马冲上去抱住孟夏。
抱完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夏夏,你终于来上学了!”厂里的事她知道,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
孟夏拍了拍黄梅的后背,没有隐瞒请假的事。
黄梅“啊”了一声,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孟夏让黄梅不要为她担心,她会处理好的。
是的,她已经买好了去海南的车票,准备大干一场。
黄梅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孟夏。
秦雨默默看着孟夏收拾书包,心情非常复杂,有幸灾乐祸,还有一点儿同情……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
啧,真可怜。
当讨厌的人过得比自己惨时,人们通常会放下一些怨恨和不满,心想对方都已经那么惨了,何必自己出手?
这就是秦雨现在的想法。
孟夏收拾完书包,正要走时,不少同学围过来。
“孟夏,你一定会挺过去的,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对!我帮你记数学笔记。”
“我生物好,我帮你记生物笔记。”
“还有我……”
班长站出来说:“孟夏,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只要是我们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脱。”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让孟夏有一些小小的吃惊。
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没有特意去维系这些同学关系,交情算不上深,有的同学她几乎没有说过话。
当然,孟夏没有把大家的善意全部归功于她个人,她觉得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心地善良。
“谢谢你们,我会加油的。”说完以后,孟夏朝大家笑了笑。
走出教室,下楼梯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黄桃。
孟夏一眼就注意到了黄桃额头上的擦伤。
“伤是——”
她只是礼貌性的一问,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可偏偏事实就是她想的那样,陈景打的。
孟夏耐心地问黄桃找自己什么事。
黄桃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夏夏,我听说你父亲的事了,你不要紧吧……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你。那天母亲节,我心里特感激你对我说的话……”
如果不是知道黄桃的性子以及看到黄桃着急的样子,孟夏听到这些话后一定会扭头走人。
黄桃索性不再铺垫,直接说道:“我现在和陈景没关系了。”
是的,她不喜欢陈景了。
准确来说,她不会再把陈景当成她的救命稻草了。
孟夏有些吃惊。
她很想知道原因,明明前段时间黄桃还一副离不开陈景的样子,陈景让黄桃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现在变了?难道是——
她再次看了眼黄桃额头上的擦痕。
黄桃敏感地注意到了孟夏的视线,她摸了下额头的擦伤,依然很疼,但是,她的心已经不疼了。
她对孟夏说:“就当是撞南墙撞的吧。”
撞了之后她回头了。
孟夏为黄桃感到开心,希望对方是真的回头了。
黄桃的话还没说完:“我妹一直觉得我像溺水的人,即便陈景这根稻草不好,我也不会放手,事实上我确实不会放手,我选择了淹死。”她故意激出陈景的阴暗面,从打水到打饭、洗外套、刷鞋、洗袜子,再到陈景挥拳相对,她一点一点把那根稻草烧掉,然后自己沉到了水里,获得了自由。
孟夏一愣。
黄桃笑了笑:“我是有自尊的。”
是的,她是有自尊的。
在敏感、易害羞、胆小、多疑、自卑、孤僻的心房上,自尊倔强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