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庐之中不见守锋的健壮的身影,只有跳动的炉火映着明淳佝偻枯槁身躯。
他坐在一块矿石上，手中拿着一块绢布，正在细细地擦着寒霜剑。明亮的剑身映出他的双眼,里边竟然激动之色。察觉到来人，他也不起身,只问道：“东西带来了？”
君云霄将一个储物戒抛过去：“请师叔检查。”
明淳抬手接住,一眼看去，不觉微愣——竟是那一枚。
他抬起眼：“小丫头，试探我？”
“弟子今日是来兑现诺言的。”君云霄弯眼笑了。
她在旁边捡了块光洁的矿石坐下,光芒一闪，碎绮剑横在膝头。
“不过，师叔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明淳轻哼一声，将储物戒打开，里边赫然是一枚九阶妖兽的妖丹。
他将妖丹拿在手上,看着妖丹上红白两色光芒在其中悠悠流转,仿佛绝代明珠,问道：“你可知其他弟子拿到了妖丹,会怎么做？九阶妖丹又是什么价值？”
“物品价值在心，而不在世人口中。清风明月,在庸碌之人看来不如铜板一个，在隐士眼中,却比黄金万两更为珍贵。当初我既然答应了条件，便是今日九阶妖丹比我性命更贵重,我也会拿出来。”
“所谓一诺千金，不正该如此？”
“好，好个正该如此,希望来日，你不要后悔。不，你便是后悔，也没有用了！”明淳说着，手中光芒闪过。
砰的一声，寒霜剑将无为兽的妖丹斩成两半，里边的光芒瞬间黯淡，标志着里边的妖力已经消散殆尽。
君云霄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问道：“现在，明淳师叔可以兑现承诺了么？”
明淳偏头打量着她，忽然露出个古怪的笑：“你应该也发现了，碎绮剑中有个桃核似的东西。但这并肩并非昆吾峰铸造，其中的关窍，便是我师尊昆吾长老，也不明白。”
当日他以碎绮剑的秘密与君云霄许诺，要君云霄杀九阶无为兽。如今君云霄冒着生命危险将无为兽的妖丹带来，给他的徒弟报仇了，他却冒出这么一句“不明白”。换做他人，早一剑出鞘，将他脑袋砍下来了。
可君云霄依旧神色不动，依旧笑着，温声问道：“那么，碎绮剑是何人铸造？”
“你师尊，破云君明微。”
他说什么？君云霄眉目终于动了。
碎绮剑，竟然是明微铸造的？
“不错。”明淳不再卖关子，“三百年前，你师尊破云君明微便知道要下界历情劫。自那时起，他便四处搜集材料，具体是什么材料，无人知晓，一直到他历劫归来，我才知道其中有幽幻玄铁。材料搜集完毕，破云君便来昆吾峰借了剑庐，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个，亲手铸造了一柄剑，便是你眼前的这柄碎绮剑。”
君云霄不由得确认：“他一早便知道自己将要历情劫？碎绮剑并非偶然，而是他为了历情劫亲手铸造的？”
明淳点头：“不错。铸造的材料、过程，无人知晓，我等只在剑成之后，才在剑庐里见到碎绮剑。当时我便感觉到，碎绮剑与其他灵剑不一样。但那时我修为尚浅，铸剑术未成，只知道为了让这柄剑随身历劫，破云君煞费苦心，几乎将碎绮剑伪装成了一柄凡铁之剑。”
君云霄又问道：“伪装？”
“自然是伪装。”明淳瞥了她一眼，“用我昆吾峰明字辈大弟子的剑炉铸造出的剑，难道真的是凡铁么？什么凡铁能承受昆吾炎息？”
就像是听到了这句话似的，碎绮剑在膝头轻轻颤鸣起来。君云霄低头，指尖在冰雕似的纤细剑身上拂过，问道：“那么，铸造碎绮剑的，到底是什么材料？”
“许多矿石。”明淳仿佛敷衍，“说了你也不明白，其中绝大多数名字又难记，又除了让剑身更坚固轻盈些以外，没有别的用处。但碎绮绝不是一柄凡铁废剑，相反，如我此前所说，这是一柄空剑，是一柄未完之剑。破云君为了让碎绮保持轻盈、坚固、锋利，用了许多珍奇材料。”
为了铸造碎绮剑，君云霄从守锋那里得到了不少昆吾峰的铸剑秘籍，对铸剑术了解甚多。一听，便发现了明淳话中的奇怪之处。
修界讲究物华天宝，在修界之中，凡是珍奇之物，莫不蕴含极大的力量。就像方才九阶妖丹，明淳之所以说酸话，其实就是试探她的决心。因为九阶妖丹中蕴含了巨大的力量，若是将其炼铸在灵剑中，能令灵剑力量大涨。
其他的材料也是一样，越是珍贵的材料，能带给灵剑的力量越强大。若是材料铸造武器只能令其坚固而已，为何会有人滥杀灵兽？
那么，按照这个原理，明微搜集了珍贵材料铸造碎绮剑，碎绮剑应当蕴含了丰沛的力量才是，为何会剑身空空，被误会为一柄废剑？那些珍贵矿石的力量哪去了？
“我思考了许久，终于明白，世上的力量如灵气一般，数量乃是恒定的。任何力量，无论是灵力、鬼气还是魔气，都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在此处无，必定在他处有。破云以珍奇矿石铸造碎绮剑，那些矿石的力量没有消失，只是被他以特殊方法，困在了碎绮剑之中。”
君云霄缓缓吐出两个字：“内核。”
明淳点头：“不错，正是碎绮剑的内核。我当日仔细看过碎绮剑，剑身之中与其说是内核，不如说是个芥子世界。破云君以巧妙方法，将铸造所用材料的力量结在一处，人为地在剑身之中形成了个结界。结界之内，另有空间。”
“那里边是什么？”君云霄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