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微盯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回来，不管男女之别，直接敲了君云霄的门。
君云霄也不避嫌，直接把门打开了。而守微一进来,明辞与明微几乎先后就出现在门口。君云霄一眼未曾多看那雪色的身影,只对明辞点头。
几人进入房间，君云霄将符咒贴好,回身便看到守微给自己倒了杯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随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魔界少主的人,昨晚死了一个。”
君云霄挑了一下眉：“你看到了？”
“没有，但昨天我看到两个人进去汇报，最后只有一个人出来。另一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我猜,是被杀了。魔界少主不会无缘无故shā • rén,商浮光他们真的被追杀了？唐静秋给你报信了？”
他以为君云霄不会说,没想到君云霄居然点了头：“不错，他们按照我说的传回了信息。魔界少主派人追杀，使用了魔气，被无情楼的人发现了。”
那魔界少主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守微难得露出了严肃之色：“你现在想怎么办？”
“急什么？继续盯着那魅魔就好。”君云霄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该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毕竟,我们现在只是‘怀疑鬼域少主跟死对头告状’，并不知道所谓的鬼族少主竟然是魔族。”
守微登时拉下脸：“你还要我去继续盯着？君云霄，你使唤人使唤上/瘾了是吧？”
君云霄不说话,直又挑高了一点点眉头：你去不去？
“太累人了，随时随地要防着被魔界的人发现不说，还要防着无情楼的人。我不能一个人，我要明辞师叔跟我一起去。”守微语气强蛮地提着要求，“否则的话，你自己去吧，别以为你真的是大师姐，能命令我。”
这要求提得简直无礼，潜行自来都是一个人的事，额吉听说过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安全的。
可君云霄居然答应了：“好，没有问题。”
守微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她居然同意了？
“两个人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若是有情况，也能让人回来通知。这是很自然的事，怎么？”君云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满了深意。“守微师兄，你觉得哪里不妥？”
守微登时收回目光，站起来就要走：“不，没有，这样很好。”
走了两步，发现明辞没有跟上，又回头一把拽住明辞的手，直接拉走了。
竟然连样子都不做了……君云霄饶有兴味地看着守微离开的身影，目光若有所思。
是到了什么极限，令他们焦躁不已了么？
“你故意将他们支开？”明微忽然开口，“不愿他们涉险？”
君云霄回身看他，觉得很神奇。
虽然在她看过去的一刹那，明微就别开了眼睛，神色与身体也不有自主地紧绷。但，他确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在她面前努力装出从前那副清冷的样子。
真是……有趣。
“破云君。”君云霄忽然问，“你觉得自己在我这里讨伤害，就是在赎罪么？”
明微瞬间浑身一僵，他脸上浮起一层难以消散的难堪之色，神色甚是奇异——明明脸色是苍白的，可是尴尬带来的红晕竟然在脸上弥漫开来。
君云霄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明微竟然点头了。
“是。”
“可你不觉得，有你在面前晃着，我更心烦意乱？你离我远远的，我说不定会过得更好。至少，心情会很好。”
“不。”明微摇头，语气艰涩。
他好像一扇关闭许久的铜门，上边已经布满了绿色的铜锈，每一次吐露心中的想法，都像剥离铜锈一样，艰难、痛苦，一字一句都带着被磨损后的沙哑。
“离开你，我做不到。而且……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伤害我，你很快乐。”
君云霄没有否认这点，她甚至缓缓地笑了：“然后，你就送到我面前来，给我伤害么？破云君，你还挺伟大的。”
明微摇头。
她心里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她心里，明明觉得，他又卑鄙，又狂妄。
“我只是说过，我要补偿，你想要的，我会给。”
既然她想要的是伤害他时带来的快乐，那么，他就算仅仅是被她几句言语就伤害得体无完肤，也会努力鼓起勇气，再次出出现在她面前。因为他很清楚，这一生她都不会再靠近他了，假如连他也放弃了，一旦再度分开，六界之间，生死茫茫，他要怎么才能在找到她？
上天不会总给他那么多的幸运。
“何况，现在你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余恨城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我不放心。”明微深深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正常一点，不要那么颤抖。
“你也应该察觉到，余恨城对鬼界、魔界的人毫无防备，对仙修却甚为注意。这不同寻常，至少两百年钱，我来余恨城时，不是这样的。他们特别注意仙修，说明得到了消息。你如此聪慧，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君云霄倒是没想到他在魅魔之力影响之下，心智几乎狂乱，被她一时欢喜一时伤痛地折腾着，还能注意到这点。
她一时收住了折磨他的心思，默不作声地在椅子上坐下，眉间一片沉思之色。
她注意到的，何止是这点。
早在十五年前的未央城之战里，她就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追查了十五年，抓了不知多少魔修，但无论怎么审问，都没有办法从他们嘴里知道魔修进入修界的方法。她确实不擅长审问，但玄冥宫跟魔修斗争多年，深知怎么做能让魔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就算在玄冥宫手中，魔修也吐露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后，连玄冥宫主都亲自出手了，可也毫无用处。玄冥宫主告诉她，这些魔修像是与人做了种交换。他们从某个人那里得到了进入修界的方法，但在使用这种方法时就失去了部分记忆。
关于为什么进入修界、怎么进入修界、从哪里得到的方法，他们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这十五年来，我抓了无数的魔修，心中有种什么感觉么？”君云霄突兀出声，“魔修能进入修界，是因为有人在内部接应。”
换言之，修界有魔界的奸细。
这一次余恨城之行更是给她这种感觉。当日踏入余恨城，那些砸碎挑事，明微出手直接杀了。这事若是放在其他城池，或许还能引起不小动静，可在余恨城算什么？
余恨城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是六界亡命之徒的聚集地，在余恨城里的哪一个不是手上沾满了鲜血？杀一两个砸碎，就值得让无情楼的侍卫长出面阻拦询问么？
便是为了万宝会的安全，那为什么确定他们是鬼界之人便不再追查？
鬼族比仙修更讲仁义道德？不见得吧？
细想来去，答案只有一个——他们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了。
泄露之人或许因为传信渠道问题，或许因为了解渠道问题，对详细信息不清楚，给余恨城的消息只有“仙修潜入”之语。所以，无情楼既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仙修，又是为什么而来。
就这一点来说，泄露他们行踪的人，更可能在岗哨附近。因为她夜闯岗哨，所以岗哨里的奸细对外示警了。
可这个说法还有个问题——泄露消息的人，到底是属于哪一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