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小姑娘却心神不定地摇了摇头,继而憋红了眼抽泣:“翠翠枝我想再去看看哥哥”
自打小主子某天早晨醒来不爱涂抹膏脂,不爱打扮之后,翠枝经过一小段时间的适应,已经明白她口中特指的“哥哥”,已经从以前温文尔雅的沈言之,变成了那位府里人谁都看不起的落魄庶子。
“县主不是刚刚才看过他吗?乖,咱们先回琉璃院换身干净衣裳,处理好伤口再去好吗?”翠枝耐心哄道。
可小姑娘眼里像有掉不完的泪水,摇着头一整串一整串地掉,瓮声道:“不我现在就要去守着他”
架不住小姑娘的眼泪,翠枝最后还是把她直接抱回隔壁的百合苑。
此时,除了谢珥自己的人,百合苑原来的婢仆已经不见了影踪。
还是松枝过来解释道:“回县主,本来喊了百合苑几个丫头看管着火煎药的,结果被青枝碰巧看见她们竟然把大夫开的药材藏了起来,往药壶里掺枯树枝烂木头,被奴婢撵走了,现在让青枝把药重新再煎。”
听到这里,谢珥又忍不住替谢谨行心酸,放声痛哭起来,吓得松枝她们当场愣住。
谢珥其实也恨自己这副幼小敏感的躯体,她一边在心里埋汰自己,骂自己,一边又止不住眼泪。
没办法,兴许哪怕重生一次,骨子里不是小孩了,却依旧会偶尔驾驭不住,脆弱了,遇着感性难过的事,就没法控制情绪。
是啊,上辈子她到死也不知道,原来庶兄竟然会是郡主的亲儿,若只是庶子,折磨便折磨了,可这世间哪还有亲生母亲厌恶自己,绞尽脑汁想把自己折腾死的事?这可是比身为庶子身份遭遇这些,还要让人难过的事啊
第8章
谢珥红着眼蹑手蹑足地进屋。
谢谨行在她进来以前已经醒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那院的奴仆总会趁他睡着进屋翻箱倒柜,要不就趁机进来欺辱他,拿他撒气,他要是不警醒些,兴许在屋里被打死了都没人会过问。
但后来他那院接连出现奴仆溺水井死掉的事,久而久之,那些新进去接替工作的奴仆就越来越害怕,不敢靠近他,再后来,就压根没人敢去接替工作,只轮流由几个人定期进院送一些吃的。
即便对他敷衍至此,府里的女主人——端阳郡主也并无过问,于是那些奴仆也就越发不拿他当回事了。
谢谨行听见有人进他屋,按照以往,他就该悄无声息从床上起来,抓起藏起的利器迅速抵住对方咽喉的,但当他握紧袖内的小刀时,却听见了小姑娘因为走路笨拙,而磕到椅子的声音。
刀器悄悄藏起,他默默闭上眼睛装睡。
谢珥进来见他睡了,看着他面黄肌瘦的脸,五官精致英挺,已经有上辈子那个脸蛋能颠倒众生、迷倒万千女子的谢掌印的雏形了。
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落泪了。
哥哥怎么能这么可怜?
谢谨行本来想等她看够了就离开,谁知她站着看了他好久,紧接着还拉了把小杌子坐在床边看,看着看着,还把她那只带着馨甜奶香的白胖小手伸过来,摸他的脸。
少年不可遏制地拧了拧眉,猛地睁开眼睛。
就他猛地睁开眼,两只颜色截然不同但同样带着森寒冷色的眸子盯着她,吓得谢珥眼泪一停,手顿在原地没有往前。
“哥哥是不是我打扰到你睡了?”谢珥吸着鼻子道。
谢谨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翻身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这是在行逐客令了,可谢珥竟破涕为笑道:“好,哥哥,我会安静的,只是陪着你。”
其实谢珥只是在想,上辈子她死后变成魂灵时,曾不止一次看见谢谨行半夜睡醒把她从琉璃棺里抱出来,抱着默不作声地流泪,那一刻,飘在半空的她能够感受到他有多么害怕孤独。
这辈子她想,只要她能一直陪着他,保护他不再受到伤害,那么,兴许他就不会走歪,不会成为后来那位血腥可怕的大魔头了。
谢谨行从不习惯睡觉时屋里有人,现在更多时候,他在自己的屋,睡觉前会自己用木板把门钉牢固了再睡觉,可现在那么大个活人搬板凳坐在他床前,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叫他如何能睡?
少年躺了会儿,就有些心烦地挣扎着起来,想爬回自己的院子。
谢珥见他挣扎着起来,以为他要喝水,于是笨拙地跑过去圆桌子边倒了水,又折回来把水杯递给他。
少年往杯中一看,杯中水只剩小半了。
谢珥羞赧地抓了抓头上的包子,“对不起,哥哥,我我还没学会走路,茶水洒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