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梁熙府上灯烛明亮。
书房中,铜钩把幕帘幔帐都挂起来,梁熙穿着常服坐在几案之后。
一旁鎏金莲花香炉中燃着苏合香,在昏黄灯光之下,袅袅香烟缓缓飘散开去,在半空之中消散无形,浓郁香味在整个书房舒展开去。
屋子正中用一张约有三尺的椭圆形白玉盘盛着一座冰山,幽幽凉意混合着苏合香的味道,把屋子外面想要挤进来的湿热逼退。
两旁的客席上,摇曳着的灯烛把分列跪坐其中的人的面容照得模糊,不似往日夜宴歌舞时候人人脸上带着欢欣愉悦的笑容,此时此刻他们模糊的面容中带着四五分迫切和焦虑。
檐角的铃铛叮叮当当响着,连带着书房中那些长长垂在地上的幕帘也动了一动。
“梁公,陛下让那谢云出随侍左右……是不是又想着对北边动兵了。”侍童把桌子上的茶水都换过一遍出去之后,便有人开了口,“据闻北燕如今一分为三,陛下应当认为这是出兵的好时机。”
“让谢云出随侍左右便是这个缘故吧?”旁边的人接了话,“否则谢云出不过只是中书侍郎,又凭什么随侍左右?”
“或者是因为宫里的贵嫔娘娘呢?”又一人轻笑了一声。
但这话一出,书房中静了下来。
提起贵嫔娘娘的这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拿起茶盏喝茶掩饰。
坐在主位上的梁熙面色晦暗不明,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打破了这让人难以忍耐的沉默和安静。
“说起来贵嫔娘娘与梁公的关系也亲近,我倒是觉得不必那么担心——谢云出亦然。”那人说道,“我记得谢云出岳家似乎不怎么显,武安公去后,他们谢家分家时候闹得那样难看,谢云出和宫中贵嫔这一支,也只能依附着梁公过。”
“这么一说也的确如此。”旁边有人附和,“也实在不必太操心。”
“听说琪州刺史王琳准备来康都了。”又有人道,“据说陛下打算动一动琪州,王琳这是坐不住,便往康都来了?”
“应当会来拜谒梁公吧?”
“也难讲,王琳此人从前还是宣武公提拔起来的。”宣武公是韦榷死后陈瑄赐予的谥号,“不过此人颇为圆滑,否则那年韦宣武闹出那种事情,陛下都还没动了他琪州刺史的位置。”
“若王琳从琪州刺史上下来,不如想办法安插上咱们的人。”有人笑了一笑,“琪州富庶,王琳在琪州这么多年,也是让人眼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