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原应是她理应想到的,可偏偏她却并没有。
谢岑儿对她说的话,恍惚让她想起已经过世许多年的谢应。
当初她嫁给谢应时候,便常常听他说起朝中事情,也是这样便从一件不起眼的事情或者毫不相干的事情,说到了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上面。
她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女儿已经今非昔比再不是她认为的那样了——或者说,她其实也没有真的了解过自己的小女儿。她情不自禁把谢岑儿与谢峦相比较,发现自己从前对自己的小女儿的确忽视太多。谢岑儿并非是她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谢峦,她的目光眼界已经远高于她,所以今日在甘露宫中说过的那些话现在想一想,她自己都觉得说出去有些好笑。
她感觉心情复杂。
复杂到,她都难以言说。
梁氏随手把窗户拉开一条小缝看了眼外面,街道两旁有在玩雪的小孩,还有你追我赶的少年人,看得她不禁也笑了笑,把心头上的那些沉甸甸的事情都暂时抛开。
谢府门口,谢岫在门口相迎。
梁氏老远就看到了,只觉得心头一暖,等牛车停下时候,便不等着下人过来搀扶,自己撩开了帘子,扶着谢岫的手踩着凳子下来。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也不怕吹病了。”梁氏拍了拍谢岫的手,如此说道。
谢岫便笑了起来,道:“有件事情是想早早儿与母亲说,便就在门口等着了。”
“是什么事情?”梁氏口中问着,不由得又想起来出宫之前谢岑儿叮嘱过的那句话。
“是陛下给了我一桩差事,要与琅王一起去琅州。”谢岫说道,“不过马上就要过年,琅王也要等着过完年再往琅州去,还有时间准备着。”
梁氏愣了愣,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劝阻的话语下意识咽了回去,心中酸涩难当,跟着谢岫进到厅中了才道:“那便去吧!今日进宫,你妹妹也与我说了这事情。”
“是陛下先给云霓透了口风?”谢岫好奇地问。
梁氏轻叹了一声,看向了谢岫,道:“陛下还没与她说,她便猜着了。我与她把二皇子的事情说了一半,她便把后头事情都猜的一清二楚。我如今倒是觉得,云霓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我以前还总觉得她不懂事,总是和她姐姐吵个没完。”
话最后落在了谢峦身上,谢岫看了梁氏一眼,道:“母亲,云霁之事最好也不要再提了。”
梁氏看了谢岫一眼,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我知道。”顿了顿,她复又打起精神来,道,“既然要往北边去,家里面的家丁仆从都要带上,家里还有一些你父亲当年留下的老人,也都一并带上。再与你大哥写个信说一说,免得他惦念。”
“我知道的。”谢岫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了梁氏,“还要请母亲留在京中,帮忙照看一番周氏与嫂嫂,这次去琅州,是不好带着家眷的。”
“你放心吧,这自然是没有问题。”梁氏一口应下来,忽然又想起来从前她还年轻时候跟着谢应在外的情形,时光荏苒匆匆而过,她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子女已经长大成人——奇怪得很,从前谢峦还在的时候她很少这么去想,她一直觉得谢峦便还是没有长大的小乖乖。
谢岫见梁氏面上又露出怅然神色,也猜到她在想什么,便道:“母亲,你也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我服侍您早些休息吧!”
“不用,这么多丫鬟婆子在呢!你去陪周氏吧!”梁氏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便自己起身扶着丫鬟往后面去了。
谢岫送了梁氏到垂花门,然后才转身往自己书房去。
他得先给谢岳写信说一说琳琅玛瑙四州的事情,他还想打听打听谢岳之后是会回玉州还是回京城——北边的战事如今看起来是一帆风顺,就连窦傲都俯首称臣,那谢岳这次必定也是有立功的,那么他是会回玉州吗?现在韦家已经覆灭,玉州再不必去制约瑶州,陈瑄会不会转头认为谢岳也是个威胁?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心里没底。
他这次能与陈耀一起往琅州去自然可以看作是陈瑄对谢家、对他的信任。
有些毛躁地抓了下头发,他决定找个机会与谢岑儿聊一聊了。
许多事情他在宫外,反而是仿佛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而谢岑儿在陈瑄身边,许多事情反而看得更透彻,便如刚才梁氏说谢岑儿已经料到他要往北边去一样。
夜幕降临。
雪化之后滴滴答答的水声却没有停歇。
谢岑儿用过了晚膳,一边往内殿走一边向玉茉道:“这还得吵一晚上吧?”
玉茉笑起来,道:“到寝殿就听不到了,厚帘子都放下来,声音就隔住了,不会觉得有多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