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捉拿叛徒,清理门户。”
神祠中冷意更甚,馒头和阿饼抱在一块儿抖成了筛糠。两只猫一面惧怕,一面又担忧,雪见神北征消耗了许多神力,本该好好闭关疗养,现在又借神力给狐神,让他替雪见神疗愈雪见城的疫病。这么大的消耗,天下没有哪个神明能受的住,偏偏雪见神还要前往疠气屯聚的蒙翳渊海。
“神,这次我随您一同去!”阿饼大声道。
雪见神侧过脸瞥了它们一眼,道:“不必。吾有事交代你们去办。”
馒头阿饼齐声道:“神尽管吩咐!”
“去找一个人,”雪见神道,“一个不死的凡人。”
朝铃是被冻醒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睡在一团冰上,冻得她四肢发麻。她打着哆嗦醒过来,发现眼前黑漆漆一片。喝醉时候的事儿她都不记得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她晃了晃头,感觉清醒了点儿,伸出手触摸周围,似乎有毛绒绒的肉墙环绕着她,这墙还特别冰凉,难怪她觉得冷。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终于看清楚这“肉墙”究竟是什么。
是月见神。
化为原型的月见神。
这厮小山一样巨大,脊背山峦似的起起伏伏。他团着身子睡着了,朝铃被他放在肚皮前。他蜷着身子,猫头和后脚相抵,整只黑猫团成了一个圆,而朝铃就在这圆心。她好像被扔进了深井里,进退维谷。月见神邪恶嗜杀,朝铃不敢攀爬他的脊背,就怕要是她不小心吵醒了他,他一个不高兴,用月光弦斩她的脑袋。
真冷啊。朝铃搓着手不停地哈气。
月见神的身体冷得像块冰,连吐出的鼻息都是冷的。再这样下去,她还没有变成邪怪,就要冻死了。朝铃躺在地上欲哭无泪,来月山宫才多久,不是差点儿饿死就是差点儿冻死,活着怎么这么难?
“月见神——”她用气声呼唤他。
他没醒。
朝铃必须找点事儿做,干躺着一定会冻死。她铤而走险,开始薅月见神肚皮上的猫毛。月见神和他的哥哥一样,掉毛非常严重,朝铃轻轻松松就薅了一堆。一堆不够用,月见神的浮毛却都薅完了,再薅得薅着肉了。幸好朝铃的荷包里带着小剪子,她踮起脚尖,剪月见神的猫毛,终于又凑出来一堆。
她把猫毛搓成毛线,粗细得一样,还得搓得长长的。她光搓就搓了两个时辰,终于凑出来一团毛线。有了毛线,朝铃从发髻上拔下两把簪子,吭哧吭哧织围巾。她一边绕着圈走,一边织。有事做,似乎不那么冷了。就算冷,也不难捱。可她又不禁疑惑,为什么月见神是冷的呢?
织到后来,她又困了,趴在地上沉沉睡去。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醒来时发现月见神大猫已经不见了,她怀里抱着织到一半的猫毛黑围巾。她扭头四望,周围挂着黑纱帘帐,地面点着一圈又一圈的蜡烛。烛光晦暗幽幽,隔着帘幕,她看见月见神立在一个黄铜树灯台边,身侧跪着之前见过的那冷酷神使女郎。
“神,”神使恭敬地俯首,“那人的踪迹已有线索。据汲冢的土地神说,一百年前,他曾在汲冢以北出没。”
月见神幽幽浅笑,“藏头露尾的老怪物。一百年前的线索已经没用了,他早已不在那里了。”
他们好像在说很机密的事情,朝铃捂住耳朵,一个字也不听。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懂。可是离得太近,就算她不想听,月见神和神使的声音也透过指缝,若隐若现地传来。
“是。”神使道,“您曾说,他与疠气合二为一,没有固定的形体。当他夺走谁的躯体,谁就与他长得越来越像。他善于藏匿,我们的确难以找到他的行踪。但他制造了许多傀儡,这些傀儡在各地为他行走活动。所有傀儡都已经在夜食原了,您要去看看么?或许那人就藏匿于其中。”
月见神轻笑,“不可能,若他那么容易被抓到,那他就不是他了。”他挑了挑灯花,灯火在他暗红色的眸子里跳跃,“不过,的确可以去看看。走吧。”
朝铃认真地装睡,等他们离开。
月见神道:“对了,带上那个装睡的丫头。”
朝铃可怜巴巴地睁开眼,“我什么也没听见!”
神使朝她拱手,“姑娘,请。”
“带上我干什么啊?”朝铃抱怨。
“既然敢偷听,为何不敢看?”月见神的笑意带着揶揄的意味。
朝铃大声澄清:“我没有偷听!”
月见神在她前面走,笑道:“我口中之人,和你一样是个凡人。你们凡人寿有终年,他却依靠和疠气融合获得永生。你不好奇么?”
朝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