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看得出来:
在杨无邪以一种出奇平静的语调念经之际,苏梦枕,这一代绝世枭雄,已快死了。
这使她想起:当日雷损命丧前,曾跟她耳语的那一幕。
她偏过头去,信手抹去眼角边上的一滴泪,忍住激动,问狄飞惊:“你有什么感想?”
狄飞惊仍低着头,仿佛对自己的影子远比一切活着的人还感兴趣:
“人生下来不是求谅解与同情的。一般成功的人活着是去做该做的事,但有些人活着是要做最该做的事,并且只做该做而别人不敢也不能做到的事。”
然后他说:“苏梦枕就是这种人。他做不到、做不来的时候,他宁愿选择了死亡……”
雷纯略为有点浮躁与不安:“我不是问这个——今晚我们该不该与王小石对决?”
“只怕对决对我们不利,人心俱向王小石,”狄飞惊的回答也很直接,“人在危难时,就当扶一把;人得志了,就该让他走。知道进退,可保平安。王小石很幸运,但他的斗争还没有完呢……”
他说着,一失神间,白色的手绢让风给吹走了。
风很大。
雪飞飘。
手帕给吹得很高,夜里看去,在众雪花片片里特别地白,就像白愁飞在施展轻功,越飘越高,越飘越远……
——想飞之心,也许真的永远都不死、不息、不朽吧。
第六章一路拔剑4暮鼓,晨钟,红鱼,青磐……
这时际,趁着大风小雪,雷媚(郭东神)轻若飘雪般地飞逸到痛苦街尾的小庙里。
阵阵鼓声,如暮鼓敲起心里的宁静……
袅袅钟鸣,似晨钟摇响神魂的清醒……
庙里有香烟氤氲。
雪意也氤氲。
青磐红鱼,蒲团幡帐,坛前端坐着一个星目月眉、脸如冠玉的玉面公子,半合着眼地安然等候她来。
“辛苦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问候。
“得手了吧?”
这是他第二句问话。
雷媚笑笑。
很妩媚。
“我杀了白愁飞。他没防着我。他真以为我这个叛逆女子,已天下无处可容。他没想到我还有你的怀抱可投……”
她轻抚方应看那张细致的脸。
方应看一把搂住了她——用他那只刚杀了“无梦女”的手。
雷媚发出一声轻吟。
荡人心魄。
“你为什么要叛白愁飞?”方应看用热烈的唇去寻找她的衣香、体香、温香,“你真的完全是为了我?”
“谁知道?”雷媚依旧荡气回肠、直可教人醉死地说,“也许我是个天生的反骨女人,我喜欢背叛,我以背弃人为乐……你也得小心,说不定我对你也——”
方应看笑了,一头(至少用嘴)埋进她的胸脯里,含糊地道:
“你敢!”
她敢?
——她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