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明白了。
这并非那晚他真实所见,也并非食魂花迷幻的毒气让他想入非非,而是来自这罪恶之花吞噬的上一个如他一般大胆也同样悲哀之人的记忆。
那应该是一名剑修,他获取的剑修资质便来自此人,包括此人生命中认为最珍贵最不可磨灭的记忆亦传承了下来。
那便是成仙之道。
他所在的这一世都微不足道。只因真正的仙道,需要一个人死后重生方能开启。
那人便是九针玄体,比他的资质更胜一筹的存在。
这种资质并不稀奇,每二三百年便能出一个。但他们没有他这么幸运,他们被鬼气如噩梦般深深纠缠的丹田,哪怕食魂花也救不了。这鬼气没有祛除的机会,便朱家医典亦对此束手无策。
他因此便思索,或许这一世的九针玄体废于这鬼气,需要重生才能打破这桎梏。
不管如何。
他得找出这个人。
再接着弄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能成为朋友,是否能搭载他这条船得道飞升。
虽然飞不飞升,他亦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很有趣。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自然绝不会放过参与这种事的机会。
至于多出来的师尊焚情尊者,和包子脸的小师姐。
他心底亦并不如何在意。这一世的存在既然只是作为那重生者的铺垫,那么它的存在就显得毫无必要。
如此一来,他此后他遇到的所有人所有事他都不会在意。
愿意拜入焚情尊者门下,只因他想利用灵虚仙宗的势力查出九针玄体的下落。
后来他进入灵虚仙宗,没多久就打听到了那人的信息。
没曾想,这人竟然算他半个同门。
只算半个,只因这女人已然脱离灵虚仙宗,成九重宫少主容飞度之妾。
此事在他来宗门时便已然发生。
他当时的猜测不与众人相同。他只觉得,这位九针玄体不惜与人做妾也要进入九重宫,一定是九重宫中潜藏着她一定要得到的秘宝或者灵药。
毕竟九重宫容家,万年前曾是开创一个巍巍皇朝的家族。这样的家族即便早已不复当年荣光,应也一定藏着许多修真界人不知道的秘宝。
要得到此种秘宝,自然最好是得到容家重要人物的信任。
如此一来,成为那容家少主的妾,便显得理所当然。
至于名分之事,这种东西与仙道相比,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连瑭当机立断,他也要混进九重宫,他要去观察这位天选者。若有可能,他可以助此人一臂之力,进而结交为友。
只是九重宫守卫重重,即便普通的护卫侍从,竟也必须是与容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人家的子女方可当选。
好在宋伯的后人尚有一支在修真界经营小小的医馆,利用这医馆逐渐与容家的经营相关联,整整花费了三十年时间,才最终取得信任。
他已出门游历和回乡看望家人为由与师尊辞别,扮成小小少年混入进了九重宫。
利用三五年时间,在九重宫种了几年灵药,因表现突出。
他成功成为少主爱妾的药童。
这位九针玄体深居简出,从未见她踏足雪梅轩半步。
他一直未曾得见,从各处侍者下人处听来的关于此人的传言,也多半传颂她的美貌和温柔善良的性子。
这与那壁画之中提及的狡诈多智的天选者,实在有着天壤之别。
或许此人十分擅长伪装,并能做到数十年如一地执行,其心思之坚韧和深沉,的确无人能及。
他不禁都有些佩服。
第二日,他在雪梅轩东苑的药房之中侍弄冬日里正含苞待放的香雪花时。
从数里飘香的梅林之后,转出来的青衣素袍的女子,她轻柔声音让随侍之人退下,便卷起衣袖,踩着厚厚冬雪,进入药园之中。
她生得那样美,美过他见过的任何女子。
她的眼神那样洁净,纯净过雪中掩映的洁白梅花。
当他悄然看向她时,她不过微微与他对视一眼,淡淡薄红边染上了她绝美脸颊。
连瑭当时深深震惊。他尚需以特殊的医修手法,在此时此刻才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羞涩之意来。
此人却无疑一举一动自然而然,毫无伪饰。论伪装,他竟绝非此人对手。
接下来,两人在漫漫雪花飘落中,侍弄了一阵冬日里能栽种的药草。
两人都静默无声,直到半上午,有丫头来通传。“少主回来了!”
女子才放下手中药锄,轻轻点头让那丫头离去后。
她收起药锄迤逦而去。
拐去梅林前,她忽然轻轻回头。
“你可知,我选中你作为我药童的缘由?”
连瑭微微看向她。
“你的侧脸,有些像我大师兄。”
低低的如梦呓一般的声音说出此话后,女子拨开梅枝离去,掩映在梅林间的她那柔弱的背影似忽然被轻愁深深笼罩。
连瑭站在原地。竟一时不知这是演戏,还是真实。
至于九针玄体的大师兄,他自然熟悉无比。
此人是他来修真界后,见过的唯一一个表里如一,宛如清风明月,堪配君子这个称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