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仪从小看着她,此刻见是这般,心中滋味难以形容,便道:“在我跟前儿,就不必做这些礼数了。”
怀真听着他的声儿,那泪竟来的格外急些,却又不想一见他的面儿就掉泪,便只是紧低了头,说道:“小表舅如何这会子来了……”
郭建仪岂会不知她的心意,既然知道,自然便不会叫她难堪,因也做无事状,回身落座,才说道:“前两日便想来看看,只不得闲。”
怀真仍是垂着头:“又看什么呢。”
郭建仪并不答话,过了片刻,才说:“我跟唐侍郎虽然有些心结,但素来敬佩他的为人,何况我更知道你的性子,他如今生死未卜的……我自然是要来看看你。”
这一字一句入耳,似把苦海掀起惊涛。怀真满心里只想大哭一场,偏低低道:“我好端端地,不必牵挂。”口中如此说,眼中的泪却无声坠落。
郭建仪看在眼中,那将要出口的种种言语便停住了,凝视了怀真半晌,见她端然坐在旁边,垂眸低眉,面上虽无悲戚之意,也并不曾出任何声响,只是那泪滴却顺着眼中,一滴滴的,缓缓晃落,倘若当真能滴泪成珠,只怕如今已然满地皆是。
郭建仪望了怀真片刻,便站起身来,竟走到怀真跟前儿,脚下往前一步,与此同时,抬手在她背上轻轻地一拢……
怀真并没有看郭建仪,因痛彻心扉,外头种种反倒麻木起来,还只当自己仍是自持如常,全不知那泪早就如珠滚落。
此刻被郭建仪一揽,竟身不由己地往前倾身,满是泪的脸颊便贴在他的胸前。
郭建仪的手抚过怀真肩头,便又落在她的脸颊上,手指碰到一片湿润,似沁凉,又似灼热。
两个人都未曾出声,半晌,郭建仪才道:“倘若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我无论如何,不管用尽何等手段也好,也绝对不会……放手……”
如同叹息似的声音传来,怀真微微一震。
郭建仪又道:“我知道他是个世间最难得的,故而他娶了你,我心服口服……只是我却想不到,竟会有今日……不管他生、他死,可知……只因你如此伤心,我也都无法原谅他。”
怀真睁大双眸,郭建仪闭了闭双眸,道:“既然得了你,就该护你平安喜乐,而不是叫你这样为了他哭,为了他苦……”
怀真听到这里,便抬手在郭建仪身上一推:“小表舅……”
郭建仪却不由分说,将她肩头一揽,并不放开:“你或许不喜欢听这话,然而却是我心底的话。——早知害你这般,当初倒不如归我。”
怀真抬手将泪拭去,又用力推开他,便仰头看向郭建仪,拧眉道:“我是心甘情愿的韩娱之花样少女!不管他是生,是死,叫我落泪,还是叫我喜欢……可知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郭建仪同怀真对视片刻,眼中泪光隐隐,他终究也忍不住,转过头去,只当是扶额似的,抬手在眼底悄悄擦过。
缓缓地吁了口气,郭建仪轻笑了声,才又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岂会不知道你的性子?看似极好相处的人,却偏是个最死心眼的,倘若是谁入了你的眼,只怕一辈子也要钻在里头,从此便不肯对别的人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