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想通了这一点,更加从容自在,人家要捧他抬轿子,他就安心坐着便是,这种众人趋附巴结的态度虽然明知是假的,但听着好话不绝于耳,也是一种享受。
瞧叶行远春风满面,始作俑者盛本其心中愈发不爽,这姓叶的倒是会借坡上驴,他就不知道谦逊几分么?
不过也能从另一方面看出,叶行远终究是个雏儿,几句“久仰久仰”之类的客套便能叫他趾高气扬。等一会儿再将他踩到尘埃之中,他就知道厉害了!。
他十年不中,心性早已不似从前,这一次自觉文字灵力天机气运都到了,又得县中某贵人拍胸脯保证,对县试案首势在必得。
只要中了案首,那就默认会被下一步府试取中秀才。这样就能实践自己“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遮羞之语。
不想就在县试之前,半路杀出个叶行远。此人之前盛本其也听过,文章扎实老到,是天生考科举的人才,但毕竟年少,灵力蓄积不厚,本不是什么威胁。
谁知两三日间,十里八乡都在纷纷扬扬传言,这叶行远竟是在文斗之中胜了东徽村的俞秀才,气得后者如今闭门读书谢客。
这事虽然细节难以考证,但至少能够说明这小子的灵力之厚,已经到了可以与秀才相公抗衡的程度,这还了得?
早有人给盛本其详细地透露了讯息,他越听越是心惊,将叶行远预设成了假想大敌,在县里那位贵人的撺掇之下,更是急于在县试之前,压一压叶行远的文名!
也许县里那位贵人别有目的,说起叶行远明显带有挑拨之意,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但他盛本其不在乎,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别人,何乐而不为?
“叶贤弟,城隍庙乃阴神之地,我们读书人平时少来此地,你是第一次考童生,之前未曾来过吧?”盛本其假惺惺地为叶行远指示方向,想起自己已经不多不少来了此地十次,不觉有些鼻酸。
叶行远倒确实是第一次来县中城隍庙,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见庙宇巍峨,香火旺盛,比他所知地球上的城隍庙规模大了何止一两倍?
踏入正门是一片空地,中间摆放一座黑铁铸香炉,一时不停地冒着青烟,四面稀稀落落种几棵松柏,谨严而不失气派。正中一座大殿,供奉城隍与其随员,两边还各有一座偏殿,供奉本县史上成阴神的人物。
县中豪侠、清廉能吏、孝子善人,这些人若不能读书得天机,凭着生前功德,死后得敕封成阴神,也可庇佑一方百姓,香火不绝。
不过这些人地位不彰,读书人是不拜的,就算是城隍老爷也只有考试前临时抱“神”脚拜一拜而已。与其说拜的城隍,还不如说拜的监考小吏们,若那监考小吏使起坏来,他们这些尚未取得功名的读书人又哪里吃得消?
盛本其带头,每位学子都从庙祝手中买了三把清香,鱼贯而入正殿,拜了城隍上了香,各自口中默默祝告,祷求功名顺利。
叶行远跟在盛本其身后,抬头瞧城隍神像,只见本地城隍黑衣高冠,面色威严,塑像的眸中蕴有神光,一来是因为雕塑的匠人手艺高超,二来也是因为这里香火旺盛,城隍时时显灵的关系。
他知道阴神有灵,不敢怠慢,照足规矩行礼上香,不过并未如其他人一般恳求城隍保佑中榜,只求不出意外,考场公平。
城隍虽能分善恶,理阴阳,在本县之中是排名第一的阴神,但对阳世的干涉却极为有限,更不用说森严科举乃天机所在,不是阴神可以插手。城隍所能做的,无非是借神力于小吏,维持考场秩序,阻挡考生作弊而已。
叶行远拜完城隍退了出来,冷眼瞧着盛本其等人。此行到目前为止还算平静,对方还并没有出招,想来是因为不敢在阴神之地造次,但他们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然等一行人络绎拜完,适才邀请叶行远的邻村少年又拉住了他不肯放,“叶贤弟,拜完城隍,当会香君。我等学子到美人坟前一祭,奉上瓜果酒蔬,以文辞赞芳魂,乃是县中读书人盛行的风流雅事,这你可断断不能走了。”
香君?叶行远回过神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城隍庙侧,有一孤坟,名为香君冢,乃是三百年前一位名妓的坟茔。当日这名妓艳冠群芳,名声直传南方六省,号称香君,兰心慧质美艳无双,偏又脾气极为清冷,对富贵权势不假辞色,只一心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