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沉跏趺坐着,闭目不言。
他不言,便有金光再度临身,一枚枚卍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犹如锁链,将他牢牢定在此地,试图拉回他那颗早已动摇的佛心。
如此惩戒,饶是旁观着的最为铁石心肠的几位上人,也难免垂眸,不继续看。
但其实无沉没觉着多疼。
只想这是他该受的。
他乃首座,所有人都说他是天生的佛子,日后必能证得大道,修成金身。
为此他学习最正统的佛理,修行最正统的佛法,许多人对他赋予期望,他一直也承载着那些期望,而今他让这些人失望,那么他受些惩戒也是应该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无需代价的舍弃。
于是新的卍字加身,无沉默默受着,仍旧不言。
他不言,妙上逼他言。
妙上挥袖,化出一面水镜。
“传灯!你睁眼看看,她为你受此等磨难,之后只怕还要再经历磨难。你就忍心看她受苦?”
无沉睁眼。
水镜里显示着的,赫然是玉晚攀登台阶的那一幕。
极长的仿若天梯般的台阶上,无形的禁制压在她身上,一袭赩炽几乎要染成深红。她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每走一步都在往下滴血,面色惨白,呼吸沉重,她快撑不住了。
无沉果然开口。
然而不同妙上所想,无沉说的是:“师父或许有所不知,这种时候给我看这个,只会令我更想去找她。”
妙上简直恨铁不成钢。
“那日我问你,此番下山可会一去不回,你说不会。结果,结果……”
无沉接道:“结果弟子回来要还俗。”
妙上指着他:“你……”
妙上再说不下去。
与此同时。
玉晚登上最后一层台阶,从数名弟子中间走过。
走到山门前,她止步,合十行礼。
“上人。”
礼毕抬首,问:“上人以身外化身见我,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许是未料她竟如此直截了当,妙上细细看了看她,方颔首:“是有话想同你说。”
玉晚道:“上人请说。”
妙上道:“照晚居士是聪明人,当知既有禁制阻你,便是不想你登山门。”
玉晚说:“我知道。”
妙上说:“那为何非要登门?”
玉晚道:“我想见无沉。”
妙上道:“无沉不能见你。”
玉晚道:“我也知道。”
妙上拨动念珠:“那又为何仍要登门?”
玉晚没有立即回答。
她想了想。
就在妙上以为,她会像过去那些人一样与他诡辩,让他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的想法时,却听她道:“我舍不下无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