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等污泥似的人,一个眼神就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奴家……”
“要是能杀了人,奴家更想杀那等嘴碎小人。”白引娣替齐绣儿抢了话头,“奴家这几日得了姑娘您的好处,能吃饱穿暖,偏偏有那等狗杀才觉得奴家又去跟人做了龌龊勾当,总要从奴家身上刮了些油水,说是不然就要告了奴家。”
白引娣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仿佛真是恨极了那等人。
齐绣儿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又替她担心了起来。
这时,那位穿着小羊皮靴子的女子笑了。
是的,她竟然笑了。
她笑起来颇为爽朗,除了声音之外浑然不像女子。
“真有意思,千百只手推了你到如此境地,你恨的是离你最近的那一双手……倒也没错。齐绣儿,你和白引娣一样么?”
齐绣儿怔愣了下。
因为她仿佛面前真看见了无数只手把自己推到了泥潭里,她竟然分不出那只手是离她最近的。
“奴家最恨的,是从前告诉奴家要守身如玉嫁个好夫婿,从此生儿育女孝顺公婆的人。谁对奴家说了这话,奴家就恨谁。”
她低声说道。
“因为那些话,奴家总想能回了正道上去,同样是做暗门子,奴家也比那真正撒了廉耻的难堪百倍,辛苦百倍。”
她恨。
她恨那条她永不能回去的“正途”,也恨着总做良家打扮、不肯撒开针线手艺的自己,恨那个不能撇开家人,每日热油烹心苦苦煎熬的自己。
她恨心里还揣着从良念头的自己。
一直到从那宅子里出来,齐绣儿都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好像她这些年的种种伪装都被剥了下去,于是她的心像是被扒去了衣裳一般只能尽力蜷着。
“齐绣儿,你可还好?那位姑娘怕不是菩萨托生的吧?竟然真的给咱们好处还不用咱们做敞开腿的买卖了!探消息,哎呀,这营生怎么能做起来?”
白引娣的脸色可比她轻快多了,平白多了几两银子的赏钱,以后真的能从朱二家的那里得来银钱和肉,白引娣只觉得跟做了场美梦似的,说话都发飘。
齐绣儿一言不发。
她当然也得了银钱和许诺,可她一点都觉得开怀。
因为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哪怕她这辈子都不再跟任何男人牵扯,哪怕她以后又富又贵有了个牌坊,她也依然回不去了。
一个人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