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到访,赶紧请她去书房……”
“离真君,你我神交数载,何必这般客套,我也是一身粗陋,哪里值得你当客招待,只管聊上两句散了就是。”
推开虚掩的门,一个女人走进房中,见沈时晴头发散着,她笑了笑,将头上的兜帽解了下来。
沈时晴面带微笑,对她拱手行礼:“沈离真见过长恒君。”
眸光划过拜帖上用女书写的“长恒”二字,女子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从前读你的书信文章,我总在想,这世上竟有这般水土,能养出这样的人来。后来,我方明白,你这样的人,不是靠水土养的,是靠心胸和志气养的。”
沈时晴垂眸微笑,一头乌黑的发终究被她半挽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她,长恒君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大仇得报,从今以后该如何,你可是想明白了?”
沈时晴没说话徐徐抬头,一双明眸在昏暗的光下看向她。
片刻之后,沈时晴轻声说:
“此一问,是长恒君在问沈离真,还是,乐清大长公主在问沈氏孤女,又或者,是赵大学士,在问窃国逆贼沈时晴?”
坐在椅子上的长恒君赵明音与她遥遥相望。
真正的沈时晴,有一张极美的脸,还有能让人忘了她容颜的周身清贵雅致之气,见到她本人,勉强还能让人相信她是挥洒才气、嬉笑怒骂的沈离真,却绝难想象,她竟然也是过去几个月中让整个大雍朝为之战战兢兢的皇帝陛下。
赵明音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移开视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此话,还是该我问你,你是想当沈离真,还是父母为逆王所害的沈氏孤女,还是……”
赵明音咬了下嘴唇。
“我能当了什么,只看您与李阁老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天下。”
赵明音语塞。
她的侄子赵肃睿,在玩权弄术上精明有余,比起她那个连自己亲儿子都护不住、连自己亲妹妹的功劳都要夺走的皇兄实在是好了太多。
在半年前,她可以冷眼旁观偌大的大雍江山在她侄子的指掌间周转,尽管这个天下已经千疮百孔,又和她这个寡居府邸的公主有什么关系?
如今呢?
“沈时晴,当日你去我府中激我出任大学士,也是为了今日?”
“赵大学士,您太高看我了,女官之能,实在远超我当初所想。”
她只不过是看见了一个又一个不甘于寂寂无声的女子罢了,她们能走到哪一步,靠的是她们自己的本事。
在皇帝的皮囊里,她不过是把应该给她们的给她们罢了。
赵明音看向两人之间的灯。
烛火幽幽,明灭不定。
她决定走出公主府的那一日,天上的流云也是这般的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