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度京颓然的坐在医院的地面上,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灯光。
妻子即将死去的痛苦还未消退,他的大脑便已经想到了许多在这之后的祸事。
金车仁之所以能控制他,就是用他出轨的证据威胁他——如果不听话,就会去医院放给他的老婆看。
如今老婆死了,他还怎么威胁韩度京?失去了威胁韩度京的把柄后,这群狗日的检察官怎么还敢放心的用他?
朴市长同样如此——若老婆还活着,他还有个软肋可以威胁,可如今这个软肋消失不见,他又知道那么多秘密,替朴市长做了那么多脏活累活.
韩度京痛苦的双手捂着脸。
一旁的女检察只是看了看手表。
“时间快到了,手术还要好几个小时,先走吧,回来的时候结果也该出来了。”
她催促着。
韩度京扶着墙,勉强起身。
眼神,却逐渐失神。
约见在葬礼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夸张。
但如果考虑到这场见面可能有几个不择手段的检察官、一个心狠手辣如今正被检察官死死盯着的独裁市长、还有一个自首尔奔来的下山猛虎.
在葬礼上见面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一方面避免被媒体或其他人捕风捉影拿几人的见面做文章。
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希望彼此能借助这个场合,来一次相对平和的谈话——在同样受到东方文化熏陶的南韩,同样有着死者为大的说法,一般不会在灵堂上动手.
但林巍很清楚朴成裴不是一般人。
他真被逼急了,觉得到了该动手的时候.就一定会先把敌人咬死再说。
比起有力使不出委屈的被算计死,那倒还真不如简单的用暴力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再去想办法遮盖这暴力的问题——这是朴成裴一惯的行动准则。
从这场葬礼的主人就能充分看出朴成裴的风格。
“金秘书我记得这家伙跟了朴成裴起码十几二十年吧?”
当豪华车队停在葬礼的灵堂前,林巍抬起头,看着门口花圈上的名字,啧啧出声。
这次行动没带尹炫优,但崔永豪却同样对被称为老金的秘书的死亡感到了些许兔死狐悲——都是为老大做脏活累活的,可对方却在老大感到危险的时候被果断切割更好笑的是,朴成裴不仅还会道貌岸然的参加葬礼,更是将他的葬礼当做了一个不错的见面场所。
可见朴成裴其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浩浩荡荡几十个黑衣人在门前观察片刻,排成两列,林巍崔永豪拉开车门,迈步而出。
两列的黑西服对他齐齐鞠躬,崔永豪拿着代表悼念的花篮——尽管连名字都是刚才草草对着其他人的花篮写上的。
代替林巍,放到灵堂前。
出来迎接的,大概是这位金秘书的夫人,
林巍先对着崔永豪眉头微抬,崔永豪眼神看向门口,微微点头。
灵台门口,一辆SUV门被打开,车泰植带着延边F4等候多时,老棒子露出憨厚的笑容,穿着略显宽松的歪歪斜斜的大码西服,还戴着有些雷人的摇滚三角墨镜,不着痕迹的混到了林巍身后的队伍里。
“您好,您是”金秘书的夫人此刻满脸悲切,眼泪还在滴落,见到林巍,有些惶恐。
林巍霎那间带上了些许沉重的表情:“我是金秘书的朋友,听闻此事,特来悼念。”
金秘书的夫人想要询问对方的身份,可林巍却双手握了握金秘书夫人的手表示同情之后,就先一步道:“走吧。”
金秘书夫人只能迷迷糊糊的,跟在林巍身边,看着他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进了灵堂。
南韩的葬礼普遍来说,就是一个大型殡仪馆+灵堂+饭馆的配置。
客人会有条不紊的先去摆放着照片和棺材或者骨灰的房间祭拜,而后走出小房间后,在宴会厅一起吃一顿饭,聊聊天,之后散场,只有至亲好友会按照各自习俗一直留着。
林巍刚到灵堂前,就听到了男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他探出头去,只见那哭的伤心至极,声泪俱下,声嘶力竭的男人,不是朴成裴,又能是谁!?
只见他跪在金秘书牌位前,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着。
“老金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啊.天妒英才啊!你还这么年轻!”
他一边哭,一边情绪激动的摇晃着身体,金秘书的家人无不呜咽着被他的情绪感染而哭泣,一位金秘书的亲人还一边搀扶他,一边哭着安慰:“朴市长,您不要太伤心.”
林巍险些发出一声嗤笑。
不愧是你。
听到门口的动静,朴成裴见到林巍,脸上悲哀之色半点不见消退,反而哭的愈发伤心,伸手擦拭着金秘书的照片,好一会,才被搀扶着起来,扭头对林巍说道:“林社长,我在外头等您。”
看他一副哭的精疲力竭,说话都费劲的样子,谁能想到,那位金秘书大概率就是他亲自除掉的呢?
林巍此刻也做出一副哀痛表情:“上次自首尔一别,还约好和金秘书有空在安南一会,却未成想过这一别竟是天人两别。”
他按照习俗,在灵位前跪拜行礼,也挤出几滴眼泪,金秘书家人虽和他素不相识,可看他这副样子,竟然真的也以为他是什么金秘书新交的好友,无不上前安慰。
崔永豪憋不出眼泪来,只能满脸严肃在一旁一同表示哀悼,其他小弟更是有样学样,轮流进屋跪拜行礼——这一下子,倒让本来人数不算多的金秘书的葬礼,变得稍稍隆重了一点。
离开灵堂,林巍走到宴会厅,朴成裴已经收敛哀荣,坐在角落处,起身对着林巍微微鞠躬,用手示意他到近前来。
林巍打量片刻,挥挥手,底下的人便自觉靠墙站着,围绕在那个角落站了几排。
他慢步而去,盘腿坐在矮桌边,望着面前的朴成裴,淡淡道:“朴市长,总算是见面了。”
朴成裴此刻一擦脸颊,再无半点方才悲痛哀切的意味,反而露出讨好笑容:“林社长!方才不好和您打招呼,真是抱歉!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您务必原谅是我这猪脑袋想不出法子,狗急跳墙,才得罪了您。”
他说着,竟然推了推眼镜,起身道:“我得跟您下跪道歉!”
他身旁几个随行的面露惊讶,林巍同样如此,还不等几人反应,就看朴成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
“我给您行大礼道歉.林社长!求您了,千万别再生我的气!”
朴成裴面露悲痛,看起来哪有那嚣张到给牟贤敏寄照片的气焰?此刻任谁看他,都觉得他是真的后悔极了,满腹歉意。
林巍心中暗叹,但面上却不敢无动于衷,大庭广众之下,他若是毫无反应,被人传出去可不是个好事。
只看林巍做出一脸沉重,主动避让,起身牵扶,也给了他一个台阶。
“我知晓朴市长情况危急,一时智短,做了错事,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也罢,既然朴市长能对我行大礼道歉,我又何必如此小肚鸡肠。”
林巍扶起朴成裴,浅笑几声,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吧,人生只能往前,我们也该向前看。”
“您说的对!该向前看!”朴成裴这才笑了起来,却随后依旧自责的喃喃道:“林社长如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却做出那样让您伤心愤怒的事儿,阿西,我真是个畜生啊.”
林巍有点佩服——到底是个狠人,连自己都骂,毫不含糊,既然决定道歉,那就一定要让林巍真的息怒才行。
林巍只能再次重申,表明此刻心情:“朴市长,你我的事各有立场,虽然手段让我有些愤怒,但既然朴市长如此心怀歉意,我也不会抓着不放。
朴市长不必太过自责。”
朴成裴又自谦了几句,见林巍脸上的确不带什么愤怒嘲弄的意味,这才终于放心坐下,满脸笑意。
“劳烦您亲自从首尔来一趟,真是抱歉,最近被盯得紧也就罢了,我是担心,如果离开安南,会有些人不讲规矩.唉,您也知道,那群检察官要是真不讲道理,有多难缠。”
朴成裴叹息一声,而林巍却只是淡淡道:“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