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太子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文华殿里,朱高燨放下了手中折子,疑惑的看着夏原吉,“老尚书,咱们大明不缺钱吧?”
夏原吉点了点头:“当然不缺,在改革吏治与税制之后,尽管每年要发放大量的养廉银、以及开拓各省的建设,但国库之富裕远胜历朝历代,纵然是昔日两宋,论富庶也远不如我大明之国库。”
“既然不缺钱,让你筹备个粮草,有那么难吗?”
朱高燨眉头紧皱道,“老爷子今年冬天之前就得打仗了,远征不可拖至冬日,最晚季秋决战。季秋决战,那仲夏就要发兵,而我们不可能到了夏天再筹备粮草,今年春天,肯定是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结果现在筹备了一个月了,你告诉我,粮草还没筹备到一半?夏老尚书,你是真打算混迹到开战才备好后勤啊?”
夏原吉无奈叹道:“国家不缺钱,不代表国家不缺粮。殿下应该知道,这两年天公不作美,各地的田赋都少的可怜,有些地方还得需要国库开仓放粮救济才行。”
“总不能说,就为了陛下打这一仗,便将各地的储备粮仓全都榨干吧,倘若真得调集各地的储备粮仓,老臣说句不好听的,万一逢上个大灾大旱,各省没有储备粮,天下,怕是要大乱啊。”
朱高燨冷声问道:“湖广荆襄,产粮大省。可我看这各省上贡的粮食里,湖广所上二十五万石,还不如河南或山东的一半,河南和山东产粮有那么多吗,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湖广荆襄,土地肥沃,但地广人稀,故而引得人口流入。”
夏原吉解释道,“但这些流入的人口,大都是黑户啊,黑户是不交田赋的。在文院的逼迫下,湖广这两年彻查黑户,效果卓著,光是去年一年,湖广登记在黄册上的人口就翻了一番,但转化是需要时间的,想要把湖广的田赋规划在行政体系内,少说也得需要三五年的功夫。”
“北征的事能等三五年吗,老爷子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熬到今年冬天就烧高香了,你让他再等你三五年?”
朱高燨有些急躁,夏原吉默不作声。
他这个太子爷最近的脾气,确实是有些恶劣了。
既是因为政务太过繁忙,也是因为老爷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愈发忧虑。
良久,朱高燨声音沙哑,缓缓开口:“刚才,是孤着急了,夏老尚书,孤给你赔个不是。”
夏原吉不是偷懒耍滑的那种人,朱高燨交付给他办的事,他肯定办的尽心竭力。倘若办不成,不是他能力有问题,也不是他办事不用心,只可能是这件事太过为难人。
眼看着夏老尚书一大把年纪了,却跟着朱高燨天天往死里熬,催差跟催命似的,脸色蜡黄气色萎靡不振,实在辛苦。
夏原吉连忙拱手道:“太子爷这可就折煞老臣了,为国为民,这都是应该的,老臣是万万受不起太子爷的赔礼道歉。老臣也体谅太子爷,毕竟这些日子来,老臣一切都看在眼里。”
“太子爷常年累月的难睡个安稳觉,忙碌于国务当中。君如此,臣子又何敢懈怠。陛下龙体欠安,太子爷作为东朝潜龙,为父焦虑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征粮……”
“实在不易操之过急,太子爷是英明雄主,自然应该明白征粮里的隐患。倘若逼的太紧,恐怕会引来反弹的无妄之灾啊。”
一个国家衰亡的征兆,就是这个国家开始不计后果的征粮。
每逢战事,必先征粮。征粮若急,则百姓反矣,百姓反,若想平定只能征粮,愈征愈反,愈反愈烈,整个国家的秩序荡然无存,陷入水深火热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