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景季得了夸奖,忙谦逊地摆了摆手:“第三件事情,按理来说本不该多言。说起来不过是个人小节有亏,但本家基业得来何其艰难,有道是千里长堤,难免溃于蚁穴,应当及时防微杜渐。我既然身为总奉行,那便不得不前来进言。”
绕来绕去,还是不肯明言直说到底是关于何事。宇喜多直家坐得有些疲累,不想跟他在这里打机锋,直接开口问道:“明石监物无需顾虑,尽管直言即可。”
“却是家中奉公武士,多有违背法度之举。”
宇喜多直家闻听此言,困意顿消:“家中武士怎么了?”奉公武士为名主统治领地的真正根基,没有明石景季行,没有长船贞亲也行,甚至没有军中诸将任何一人都可以,唯独奉公武士不能出乱子。
“家中许多武士借着出任庄官的机会,上下其手,大肆收受在地豪族、水贼头领的贿赂,以权势压迫庶民百姓退让上佳好地。更有甚者嫌弃本家在乡里的庄所老旧,不肯去住,用得来的贿赂,又私自征招普请劳役,给自己大起宅邸,甚至从俘虏中强娶rén • qī,和泉守不在的这短短一月,不知惹其多少民怨。”
“这还不算,其中尤以角南隼人为最,这个和尚虽然去了美作国,但却送来不少破落户,自称或是他族内子弟,或是他旧日同门,试图在郡内谋求一官半职。分地、强横、寻情,皆是小事,可此行径如此恶劣却是大事。但凡有违法度之事,我统统没有应允,将那些浪人全都赶了出去。”
“庄官他们当不成,听说,没过几日,就将他们编成了一向宗‘讲惣’,分散到各个乡里,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供奉,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在隆福寺聚众!”明石景季气得怒火攻心,声色俱厉,道:“和泉守,我虽知晓你信奉净土佛法,然一向宗之祸患,殷鉴不少,当速速派人弹压驱散才是!”
儿玉党内奉公武士收取贿赂,求人钱财的事情,给水贼方便,宇喜多直家不知道;起宅邸、寻妻子的事情,他知道。对於后者,宇喜多直家还是极为支持的,有恒产者方有恒心。
其中伴随着诸多弊端,如果无人前来相告,宇喜多直家也乐得装作不知情。至于角南隼人召集净土门徒过来组建‘讲惣’,那是他派人授意进行的,希望能够借助净土佛法来凝聚人心,只要监管得力,当不至于出现一向一揆。
他虽然不甚在意,但明石景季所言不无道理,应该造作约束才对,於是说道:“监物所言极是。我这便下令责处,命其退还侵占百姓家中的良田、发还抢夺的rén • qī,并给予一定赔偿,如有情节恶劣,不思悔改之徒,再另行惩戒,监物以为如何?”
一番处罚看似严厉,实则避重就轻,反倒是回护了那些为非作歹的武士。
如此断处自然是不可能让明石景季满意,强忍怒气,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此情此行,堪称残害良善。如果不施以严惩,必不为后来者戒,倘若人人效仿,岂不是得要天下大乱了?”
这话说得有些过重,宇喜多直家倒也没有太过动怒,反而举起案上的茶盏,问道:“监物也是学过佛理的,敢问堪破未识,不饮酒,汝能持否?”
“自是能持。”突然打起来的机锋,让明石景季有些莫名其妙,可还是皱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