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是被顾远之背出火场的。
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却一下下踏在了姜瑜的心里。
顾远之不知这点,他只是艰难地背着姜瑜离开火场,在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衣服都被烧了,差点儿就烧到自己。
而在外边救火的郭宇,瞧着火势半点没有下去的意思,眯了眯眼,心底明白了几分。
这场大火,想来并不是什么意外。
不过,看着大火中渐渐出现的人影,郭宇瞥了身旁的季松一眼,轻笑一声。
“季指挥年纪也大了,身子骨该是不大好。此番顾指挥立了大功,皇上定是要提拔他的,可若是上边有什么东西拦路,你猜皇上会怎么做?”
季松听着郭宇这话,浑身打了个寒颤,略带惊恐地瞥了已经走出火场的顾远之和姜瑜一眼,咬了咬牙:“多谢督主提点。”
这边二人的谈话,顾远之并不知道,他只是在背着姜瑜出来之后没能撑住,倒在了地上。
周围锦衣卫赶紧上来扶住二人,太监也将姜瑜扶起来转移到距离火场较远的宫殿去。
顾远之并没有昏迷,不过是有些腿软,毕竟那火实在是大得寸步难行,而姜瑜比他还高许多,自是有些重的。
只是腿软归腿软,他还是跟着姜瑜到了对方暂时居住的宫殿,叫锦衣卫扶着自己过去,路上也没去看季松如何。
等姜瑜安置好,太医也跟着看过,说是没事之后,顾远之才想起季松这个正经捏着锦衣卫的人。
“季指挥呢?”顾远之回过头看了一眼跟来的锦衣卫,眉头微皱,问了一嘴。
跟来的锦衣卫面面相觑,刚想说不知道,那边郭宇便过来了,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有些无奈地看向顾远之。
“远之,你不能学你父亲。”郭宇将顾远之招呼到偏僻处,叹了口气。
顾远之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他有心辩解什么,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郭宇又说:“你父亲是跟着皇上到京城来的王府旧人,他一开始就捏着锦衣卫,头上只有皇上一个人。可你不一样,季松资历比你老,你又丁忧了几年,你若是让他,这锦衣卫何时能捏在你自己手里。”
“季叔他……他与父亲是故友,若我贸然出手,怕是要被戳脊梁骨。”顾远之垂眸,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启唇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罢了,罢了,我已经替你提点过他了。若他不知自己该做什么,怕是要皇上亲自动手了。”郭宇抬手拍拍顾远之的肩膀,看对方的目光不像是瞧着一块儿长大的人,而是像在看一个晚辈。
顾远之二十一岁,便经历这等丧父丧母大事,赶鸭子上架般到锦衣卫来,还得为了调查父母死因去争夺锦衣卫一把手的位置。
说起年岁,去年正是孝期,顾远之的冠礼倒还拖着没办。
顾远之是个现代人,本就不注重冠礼这种东西,身边人不提便也给忘了。倒是郭宇记起来,想着什么时候跟姜瑜提一提,也给办得体面些。
不过冠礼倒不是现在该提的事情,就算提也该留到从行宫回去之后。
姜瑜被烟呛到了,等到将近天明才醒,睁开眼没瞧见顾远之,只把人都赶出去,要他们传顾远之过来。
没见姜瑜醒过来,顾远之这一|夜都没走,只等在外边,等着姜瑜醒来。
他心知那大火想必不是意外,虽说原著并未提及这场大火究竟如何,但今日看来,这场大火也许是人为的。
能纵火一次,就能纵火第二次,万一对方再来一次,怕是姜瑜真的就死在这里了。
他眯起眼,没敢让自己回去休息,只留在外间等着姜瑜醒来。
“顾指挥,皇上请你进去。”瞧着太监都出来了,顾远之也猜到是姜瑜醒来了,他刚站起身想走,却听见其中一名太监叫住了他。
顾远之一愣,心中奇怪姜瑜叫他做什么,面上却没有拒绝,只应了一声便往里走去。
进去之后他正好瞧见姜瑜坐起身来,正撑着床沿朝他看来。
那眼神,是顾远之此前从未见过的。
不是那种身为翻拍暴君的残暴狠戾,而是含着一种顾远之都觉得奇怪的感情。
滚烫的感情,这样一眼,便烫得顾远之下意识想要退缩。
他猛然想起那夜在顾府,姜瑜将手伸进他嘴里搅弄时的戏谑目光,猛然想起那夜在顾府,姜瑜咬在自己颈侧的酥麻与痛感。
这一想起,当时那种弥漫全身的酥麻感仿佛回到了他的身上,叫他险些站不稳。
那边姜瑜见他不过来,也没恼,只是朝他招招手:“远之,过来。”
既然姜瑜都喊他了,顾远之也不可能不过去。只不过走过去的步子有些慢,这样短短一小段路,仿佛走了许久许久。
在姜瑜面前停住脚步的时候,顾远之甚至觉得已经天亮了。
可并没有,只是过去了一小会,连一刻都没过去。
姜瑜见顾远之过来,脸上笑容更是多了几分暖意,说话语气都比平日里要软上不少,叫顾远之有些摸不着头脑。
“远之,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姜瑜伸出手环住顾远之的腰,眼皮微抬,话语中带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顾远之被这样环住腰,只感觉浑身一抖,敏|感的地方被人这般环住,实在叫他有些腿软。
他没有马上回答,他明白姜瑜无论他如何回答,都会强硬地将他留下来。
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回答。
可如他所想的强留并没有到来,姜瑜仿佛变了一个人般。
只是这样环着顾远之的腰,抬眼与他对视着,一双眼睛仿佛因为看见他而有了光。
这样的姜瑜,让顾远之很不自在。
他有些想要逃离这里。
可姜瑜虽说不像平时那样直接将他按在床上,但还是带了几分强留的意味在。
只不过区别在与从前是直接将他按在床上抱着睡一晚,现在却是环着他的腰等他点头。
不点头就不放手。
顾远之明白对方是不喜欢自己的,如今这样也不知道又有什么目的。
他没敢去想对方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只是垂眸咬了咬牙,最终点了下头。
点头瞬间,顾远之只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拽到了床上。
原以为会被咬一口或是做更加过分的事情。
可姜瑜竟然只是环着他的腰,就要这样直接睡下。
顾远之有些震惊,但他实在有些累,这一碰枕头,没能震惊一会便直接睡着了。
等到渐近午膳的时候,顾远之方才皱着眉睁开眼,刚要翻个身,便被人捏了下脸。
“醒了?”姜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惊得顾远之猛地坐起来,与坐在床边穿戴齐整的姜瑜对视着。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完蛋二字,整张脸白了白,就要下床请罪。
“下来干什么,你最是怕冷了,先把衣袍换上再出来。”姜瑜伸出手按住他,脸上的表情是不容抗拒,但眼底却满是笑意。
这满含笑意的眼神与昨晚那个眼神一样让顾远之感到浑身别扭,那灼热的感情如大火将他包围,叫他下意识想要逃开。
他看着眼前的人,刚想说点什么,便听见姜瑜让太监们进来伺候。
人多起来,有些话也不好说了,顾远之只能将话压到心底,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拿来问姜瑜。
只是不知道姜瑜这样的人,会不会觉得很冒犯,继而觉得他不知好歹,甚至把他贬去什么地方。
等到坐在桌边吃饭,顾远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上一回到行宫来,他是以奶兄弟这个身份被姜瑜带来的,是姜瑜带来的客人,多少方便一些。可如今他已经进入锦衣卫,与姜瑜正儿八经有了君臣关系,再如此亲近地同桌吃饭,倒是有些不妥了。
“皇上,如此同桌用膳,实在有些不妥。”顾远之委婉地提出不妥,悄悄观察着姜瑜的神色,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不高兴。
按照顾远之的猜测,对方该是不高兴的。
可姜瑜却没有,他甚至笑了一下,只说:“是朕在这儿叫远之不自在了?比如朕先出去,远之用完了午膳,朕再进来,如何?”
这实在有些放肆过了头,顾远之哪里敢答应下来,连忙摇头。
又生怕姜瑜生出什么新的主意,连忙招呼对方用膳。
见顾远之不再提出此举不妥,姜瑜唇边带了几分笑意,一边看着对方,一边用起午膳来。
当然,与顾远之用膳是一回事,查清大火之事又是另一回事。
姜瑜二者都没有忘,只是优先陪顾远之用膳罢了。
待到顾远之用完膳,有些别扭地提出要回去自己的住处,又准备好一肚子君臣不该同寝同食的大道理准备跟姜瑜辩论的时候,姜瑜却是点了点头,根本没有要跟顾远之辩论的意思。
顾远之一愣,却也没有说什么,只赶紧回去了。
起先顾远之还当姜瑜是想开了,当天夜里发现不断有人被抓去审问,又不断有人被直接处死,顾远之才发现自己错了。
姜瑜是要查纵火案,可却不想当着他的面查,便松开口放他先回去了。
根本不是想开了。
当夜,顾远之又一次见到郭宇,又一次跟着郭宇到了姜瑜面前,又一次被对方抱着腰。
他依旧是感到腿软,腰间也有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皇上,别碰。”
原以为只是躺在床上睡个觉,没想到在床上倒下之后却见姜瑜摸上他的腰,在上面游走着。
顾远之的腰本就敏|感,何况被人这样摸着。
没一会他便颤栗不已,连脚趾也缩了起来,被人这样紧紧抱在怀里,背贴着姜瑜的炽热胸膛,嘴里边一点点泄|出低吟。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无论来多少次他都难以适应,何况摸向他的腰那个人还是姜瑜。
顾远之双眼水光朦胧,忍不住伸手去按住姜瑜的手,张口瞬间泄|出一声低吟。
“远之这是怎么了?”姜瑜明知故问,气得顾远之拿脚踢他。
可踢完之后又浑身打了个寒颤,猛然想起对方是皇帝,还是书中的反派暴君。
就这样踢了身为反派暴君的姜瑜,真的没事吗?
顾远之浑身又是一抖,刚想说什么,却被姜瑜捏着下巴尖强迫他回过头。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从轻轻落下到猛烈索取。
从一开始让人心头发痒的轻轻触碰,到让顾远之面红耳赤,身|体颤抖,甚至眼尾发红着泄|出一声声轻喘的激烈掠夺。
顾远之被吻得整个人陷入混沌当中,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又因为有些缺氧而胡乱抓着,最后被姜瑜死死抓在手里。
整个人被姜瑜掰过去,一条腿趁着他朦胧间挤进他的双|腿间,扶着他的腰将人再凑近一些,直到几乎毫无缝隙。
顾远之感觉到不对,自己的某个地方正被对方的腿顶着,叫心底盈满怪异感,就想伸手推开。
可他的手被姜瑜死死抓着,那是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被对方困在怀里,等着对方玩够了放开自己。
“远之,别推开我。”姜瑜从顾远之的嘴唇离开,将人按进自己胸口,一开口那灼热气息便扑在他的耳畔,叫他耳边麻麻的。
那酥麻感一下蔓延全身,叫他本就发软发热的身|体更是愈演愈烈。
但那股怪异感在听见对方自称的时候一瞬间被惊讶占据,可好不容易回来的清醒也在姜瑜往他腰间掐的那一下之后瞬间破碎。
混沌之中,顾远之一会儿想姜瑜今夜是怎么了,一会儿又想方才姜瑜的自称,一会儿又想起当初在秋猎中听到的话。
姜瑜……应该不知道他已经听见那些话了吧。
是不是还在故作深情,想叫他沦陷,等到他沦陷之后姜瑜却玩腻了,就把他丢开,跟他说只是当做一个亲近的人罢了。
没有别的意思。
顾远之闭上眼,轻笑一声,笑得姜瑜动作间的手一顿。
还好没有陷进去,顾远之心中庆幸。
姜瑜不知顾远之心中所想,只当他是喜欢,也跟着有些高兴。
而顾远之,思及对方承诺了锦衣卫却没能立刻给自己,想着是否该利用对方的偏宠拿到锦衣卫,再大肆查案为父母报仇。
他闭着眼不语,脑海中突然出现对方方才那话,心头一跳,仿佛触到了什么东西。
可朦胧之中,他却不敢去看。
仿佛前方是万丈深渊,若他深陷,便会粉身碎骨。
顾远之心里头咀嚼着粉身碎骨四个字,又是一声轻笑,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
姜瑜还看着顾远之,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在对方又一次轻笑的时候察觉有些不对。
可不待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见顾远之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还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膛。
没有露脸,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便叫姜瑜心头一喜。
隔日起来,顾远之穿衣服的时候,姜瑜还过来牵他的手,还是被他硬生生掰开说要穿衣服,方才肯放手。
姜瑜瞧着心情很不错,与顾远之走出门之后瞧见几名太监路过,神色都比平日里缓和许多。
跟在身边冷眼看着对方的反应,顾远之心中也有了底。
因着大火的事,姜瑜也没再留在行宫,只是叫顾远之收拾收拾一同回皇宫去。
回去之后也没叫顾远之回去,只是以值夜为名将人留在身边。
白日里也将顾远之带在身边,没肯叫人回去。
而季松在回去之后的第二日便递了折子说自己身子渐渐不好了,想回去养老。
姜瑜本就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把季松调开,如今对方自己要走,倒是省了姜瑜不少功夫,自然是御笔一挥便同意了此事。
临过年前的最后一回上朝之前,姜瑜将锦衣卫印交给了顾远之,却没有立刻升他的官。
“上完朝再下旨升你的官,反正锦衣卫升迁调任只由朕一人决定便可。”姜瑜拂过顾远之肩上落雪,脱下身上狐裘搭在顾远之肩上。
顾远之朝他露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虽是武人,此时裹着姜瑜的狐裘点头的动作,却是意外的乖巧,叫姜瑜的心都软了几分。
上朝的时间不必顾远之这个指挥陪着,而且他刚刚拿到锦衣卫印,确实还得回一趟都指挥使司。
与姜瑜分开之后,顾远之径直回了锦衣卫,一进门便见季英站在那儿,脸色本就难看,瞧见他之后脸色更加难看。
“季英。”顾远之无意与季英闹翻,瞧见对方的时候还是开口喊了他一声。
可季英却只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恨意,径直走出锦衣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