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理解这里的郎君们明哲保身,他们也是知道她不会出事、所以并不值得出头,但是她仍然处于危险中。闻蝉常觉得李信粗俗,觉得李信不讲究,觉得李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规则束缚。但是当她遇难时,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如果我表哥在,他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丘林脱里欺负我,我表哥一定会打过去的!”
闻蝉无比地渴望李信,她渴望看到她表哥一言不发地直接出手。她觉得李二郎在这里的话,脱里胆敢对她这么放肆,李信哪里会管什么合不合适呢!
闻蝉担心李信闹出事,她更担心自己受怕时,无人站出来。
在这个时候,旁边插过来了一个少年郎君喘着气的高声,“蛮子,你休想欺负我小蝉妹妹!”
众人齐愕然。
顺着声音看去,见到太阳刺眼的光照下,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推开碍事者,走了进来。小厮们个个穿得金光闪闪,趾高气扬地昂着头、斜着眼,面对挡路的众人一脸不耐烦。但回头面对他们的郎君时,他们又陪着一脸殷勤的笑,“郎君这边请……”
然后在狗腿子的身后,被人簇拥着走来的,竟是丞相家的大郎,吴明。
众郎君们抽了抽嘴角:丞相光风霁月万人景仰,怎么他家大郎这般狗仗人势,像是骤然暴富的乡下土包子……
众娘子们躲着窃笑不已:吴大郎一如既往地脑子缺根筋,这纨绔子弟的形象深入的,像笑话似的。
吴明在丘林脱里不解的目光中,大咧咧让自己那些小厮们围住了蛮族汉子们。自己则跑到了闻蝉面前,以英雄盖世的风格,往闻蝉身前一站。他扬着下巴,跟这个蛮族人大声宣称,“你今天胆敢碰我小蝉妹妹一根手指头,除非……”
丘林脱里讽刺问,“除非什么?”就这些三脚猫功夫的小厮们,等着拦他?他一只手都能干倒一圈!
吴明得意地说道,“除非我死了!除非你从我身上跨过去!”
他一张手臂,闻蝉娇小的身子就被他完全护到了后面。所有人,都听到吴明在说话——“你杀了我啊!有本事你杀了我啊!你敢么你!”
吴明洋洋得意:“杀我啊!踩我啊!我告诉你我阿父是丞相!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阿父会替我报仇的!你知道什么是丞相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阿父……”
丘林脱里目瞪口呆,第一次碰到如此清奇的傻子。
众人不忍卒听:这亲儿子给父亲上眼色上的……知道的心里明白丞相兢兢业业,养大这么个儿子,心里非常苦;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多么的草菅人命,见天替儿子杀杀杀去了。
连闻蝉都忍着一腔笑意,觉得他真丢人。她在后面推他一把,“兄长,你别说了!”
但是就算丢人,在丞相家大郎这般破罐子破摔的作风下,丘林脱里一时还真没动手。丘林脱里得掂量掂量这个傻子,会不会做出更傻的事情来。他也不是不能动手、不敢shā • rén,但是后果,也得他觉得值得吧。丘林脱里现在就觉得即使杀了这个小子,护卫们也赶到了,闻蝉也依然和他无话可说……他完全在浪费时间。
而他刚想着自己在浪费时间,外头哗啦啦就来了一群护卫们。
更有熟悉的执金吾的人跟着过来了园子,“听说蛮族人又闹事了是么……”
吴明立刻扭头跟闻蝉邀功:“我让人找他们来的!”
闻蝉:“……你真聪明。”
最后,情势逼人,丘林脱里只冷冷瞥了那个搅局的吴明一眼,再对舞阳翁主看了半天,才被执金吾的人请走。但是他压根不怕,大楚的人不敢得罪他们。他还是大大方方地出行,日后还有无数跟舞阳翁主接触的机会。
等那些讨厌的蛮族走后,今日的玩乐,众人也早没有了心情。众人与脸色难看的开社女郎说了一声后,便纷纷告退。闻蝉也要走,后面却还跟着一个吴明。闻蝉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看着他笑,“兄长,刚才多谢你了。但我听说,你不是被你阿父关起来了吗?”
“是啊!但是我阿父出门了,我就偷偷溜出来了。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了……那个,小蝉,你别叫我‘兄长’了行不?咱们关系明明能更近点啊……”
闻蝉寻思了一下,正正经经地问他,“是觉得我喊你‘兄长’,没名没分吗?莫非你要跟我认义兄义妹?那挺麻烦的,需要我阿父阿母和你阿父阿母知道。但是如果兄长你特别想当我义兄,我也是可以的啊。”
吴明:“……”
他喃喃自语,“你真是誓要把天下追慕者都捆绑成兄长啊。”
鬼知道舞阳翁主的兄长有多少个!
闻蝉没听清他沮丧的自言自语,“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