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蔻闻言这还了得,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阿姐怎能做这些粗活,明日还是有劳阿牛哥多多照看我阿姐,万不能让阿姐累着病着。”
李阿牛笑着应下。
翌日,天还未亮银蔻就起身忙碌起来,将洗好的衣裙熨烫整齐,又拿些自制的香料熏衣。
手边的道具虽远没有宫中奢华齐全,但能做的步骤银蔻都一步不落的做下。最后连压箱底的银票都掏了出来,通通放在荷包中,小小一只荷包鼓成了河豚般。
刘棹歌见状有丝哭笑不得:“只是离了村子去县城,何需如此多的银钱。”
银蔻却不放心道:“有备无患嘛。”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一道出门,李阿牛早就驾着马车等候在外面。
他一抬头看到刘棹歌,便惊艳的愣在原地,因为今日的刘棹歌再不是那件朴素的白衣着身,而是一件ru白色的襦裙,外面罩着的是嫩黄织锦长衫,轻纱披帛沉在肩头,长发半挽,那副娇小瘦弱的身姿竟忽然贵气凛然,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见这傻子看呆了眼,银蔻心中一阵不屑,这身衣裳都不及安襄宫库房中积压的布料贵重,若让他看到公主当年的行头,还不得跪在地上舔。
刘棹歌倒是不以为然,撩起裙摆便要上马车。
“阿姐,等等。”银蔻连声喊道。
她转身从屋中抱来一块干净的白布,跳上马车,将柔软的白布铺垫在车舆内,这才转过头搬来矮凳,搀扶着刘棹歌上了马车。
李阿牛见状都不禁对银蔻夸赞道:“你侍候的真周到,比城主府的丫鬟还厉害。”
银蔻顿时翻了个白眼,简直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她怎么能是普通的丫鬟,她可是做了半年绍合公主身侧的大宫女呢!眼下也就是不能说罢了。
银蔻看着那辆马车破旧的顶棚,实在没办法拯救,便皱眉道:“你驾车要慢着些,走平坦的路,可不许颠到我阿姐。”
李阿牛点点头,受不了银蔻的碎碎念,连忙赶着马车走了。
刘棹歌独自一人坐在车舆内掩唇轻笑,感受着马车逐步加快的速度,窗外两侧的树木不断退后,微风轻抚,是前所未有的惬意与安心。
从山旌村到县城路途比较远,即便是驱赶马车也要近两个时辰才能抵达,但路途中的风景却是比诗画还要迷人。
刘棹歌望着不远处瀛白山上弥漫着茫茫的白雾,笼罩着山巅上的厚重积雪,山脚则是漫林碧透,万木峥嵘,而山旌村便坐落在瀛白山脚下的林外,如此风景若非是亲眼所见,怎能想到世间还有如此与山水画中相似之地。
马车一路平稳前行,越过一个矮小的山头,才看到县城的影子,彼时已是日头高照,快至午时。
眼前青石砖的城门上是一块黑木牌匾,刻着永巴二字。
永巴城便是这方圆十里最大的一座县城,虽比之京城自然还是差了许多,但这里的百姓纯朴热情,是另一种风土人情。
李阿牛将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前,若往常是他一个人前来,便随意买个饼子果腹,可顾及到刘棹歌的身子,李阿牛自然还是要先带她来用饭。
刘棹歌下了车马车,跟随着李阿牛踱步到酒楼内,二人随意坐了个位置。
小二立马笑着迎了上来:“二位吃点什么?”
刘棹歌温声道:“一碗燕窝。”
小二愣了下,一年到头也不见有几个点燕窝的人,他便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人,见一言一行都透着贵气,以为是哪个远道而来的富家小姐。
“燕窝多少钱?”李阿牛捏着怀中干瘪的荷包,几分羞涩道。
“五两一碗。”
五两银子,是李阿牛于村中小半年的开销,竟只能买一碗燕窝……
紧接着便看到刘棹歌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李阿牛又看傻了眼,平日里只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从不知原来她竟如此有钱,十两银子说掏便掏。
待李阿牛看到呈上来小小的两碗燕窝时,更觉得像是被骗了银钱,碗中的食物透明如水,入口更是滋味全无,只有淡淡的清甜,他几口便牛饮而下,砸吧两下嘴也没吃出别的味道来。
刘棹歌则是吃的极慢,一是因为手伤不便,手指的力度只能做到拿着汤匙轻舀,二是因为这碗燕窝着实普通,连宫中御膳房所做的万分都不及。即便如此,刘棹歌依然像是对待珍馐美食一般,吃的不急不缓。
“钰姑娘,我身上的银子没带够,待回村子便将这五两银子还给你。”李阿牛十分诚恳。
刘棹歌闻言摇了摇头:“不必了,全当是阿牛哥接送我来县城游玩的费用,便不要与我客套了。”
李阿牛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还是微微红着脸应下。
这时邻桌坐下几个佃户,几人聊天的声音粗犷,半个堂内都可闻,亦悉数传入了刘棹歌耳中。
“你们可知边境又打了胜仗?听闻草原上那些匈奴被打的屁滚尿流,割舍了大片国土给咱们大宁,日后怕是要成附属国年年入京上供了哈哈。”
“这事谁还能不知道,早就传遍了,齐太尉因为去年征战负了伤,这次是皇上亲自带兵前去,直接把匈奴打回了老巢,成功拓展国土,震名扬威!”
“虽是件好事,可这两年皇上杀戮不断,当真是骇人得紧,朝廷里不少官员都提着脑袋做事。”
“可不是嘛,而且多少命官上奏让皇上充盈后宫早日立后,结果如何?劝诫的人要么是被调离了京城,要么是找了个缘由直接革职,还有个别的听说是被暗中刺杀了,从此再没人敢提啊,谁能想到立国两年多,现下后宫还一片空荡荡。”
“确实,你们说……这皇上是不是不好女色,好男色?”
“哎呦你小点声儿,背后编排皇上嗜好也不怕掉脑袋。”
“怕什么,山高皇帝远的,皇上还能不远万里,跑到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县城来?”
……
几人越说越离谱,最后已是断定皇上有龙阳癖好才不近女色。
刘棹歌听得忍俊不禁,不知不觉碗中的燕窝也已是见底。
而背对酒楼门口的刘棹歌,并不知道门外进来了几个锦衣华服之人,为首那位更是器宇不凡,靛青色的披风遮身,兜帽盖住半张面容,只露出坚毅的下颌。
他脚下沉稳,带着身后数人踏步上了二楼,正巧路过堂内在楼梯口时,听到一个轻盈柔和的声音。
“阿牛哥,我们走罢。”
刘棹歌起身拢了拢衣衫,转头便要离去。
不料手腕却被人一把拉住,她被迫停下步伐,微微皱眉,回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