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荡山自成一界,九天神雷并非源自天上,这片奇异的空间可能脱离了原有的天地规则,重生并非意味着新生,无尽的灾难是天初地开时最真实的写照,大地经历了重重磨难后才焕发生机。如今,它用最接近事实的状态揭露天威地怒的可怕,万物生灵要敬畏上天,但人心亦可畏,在欲望之外,会有那么一批人不畏生死,开创了逆天的先河。一代又一代,凡人与修士划清了界线,一部人遵循自然规则而在,另一部分人仍然为寻求长生大道而不懈努力,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分心抵御外来的威胁,从不计较得失。
乱人谷得天独厚,雷荡山作为崤邙最为危险的禁地之一,一直以神秘、可怕把很多人拒之以外,鲜有人大胆到一个人独闯,那些老家伙多是壮着修为上的优势结伴而来,唯独真我不同,他对本我的冷漠,让他很难对外人产生一丝感情,心无旁骛,专心修炼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漫天神雷源源不断,在整个雷荡山制造了很多可怕现象,生灭时常在同时发生,爆炸、空间碎片、能量湮灭造成的乱流……各种各样,复杂多变的环境,强大的破坏力使得这个地方很难有东西长存。除了坚硬的地表只能被缓慢剥蚀外,这里居然还生长着一种小树,长不过人高,却生命顽强,树干和树叶也异常坚硬,以吸取漫天神雷为养分,实为罕见。若是本我在这里,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此树乃苦地金罗,多生长在大凶大恶之地,千年成材,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可谓三千年一个轮回。而结的果子叫做苦地金罗汉,不但是炼制还生丹十大主材之一,更主要的还是,光服下此果能得三百年阳寿,相当于避过一次天劫。不过可惜的是,这树还未到开花的年龄,也许再往里面一点可以见到成年的苦地金罗,遍地金罗汉也说不定。
山外之光格外安静,山上环境恶劣,光怪陆离超乎寻常的现象时有发生,极易误导人的判断。这里的节奏很快,时间却显得十分的漫长。那些老家伙们每日面对的是耳边持续不断的噪音,他们可以当做听不见,但时常会因为心情的突然浮动而使得整个人变得烦躁不安。一群人选择在此修炼,主要是为了压制心魔,在如此凶恶的地方锻炼己身,他们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每一个人,何谓富贵险中求,冒着心魔反噬的危险把自己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直到与心魔划清界限。由此,他们才更加的自信,更目中无人,自视天下有千难万难,除了长生路漫漫无望外,鼓励激进者,告诫消极者,任何事情都值得去尝试。但他们内心的骄傲从此不再,被一个外来的年轻人超越,除了嫉妒就是怀疑,相信却不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东海久摇荡,南风已骎骎。坐使青天暮,小星愁太阴。
沆海除妖一行,黄水流域开始暗潮汹涌,陷入动荡不安。而南域和西凉大域已临近分崩离析的边缘,北面的瀚海亦难维持原状,唯天府和中州还算比较平静。
中州。
自西凉一行,除魔三剑客与李曰在内域古城边界一别之后,三人又很快分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门派和家族。
日暮,艳阳高照,天色甚好。富饶的中州腹地遍布名胜古迹,帝皇建业,人杰辈出之时,这里竖起了第一座精神之塔——圣殿。作为人族的圣地,六域的象征,圣殿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举一动都时刻牵动着各域的神经。但如今的圣殿已非昨昔,各域分治的现状削弱了圣殿的影响力,而今日薄西山,失去了带头作用。不过,在人族面临巨大危机的时刻,圣主会以六域的名义昭告天下,号召广大英才加入抵御危机的行动,拯救这片苍茫失落的大地。
“师尊,您找我。”
圣殿。一座古老的建筑内,向飞来在跨入门槛的那一刻便猜到了师尊要他来此的目的,所以明知故问也要装得像一些,尽量避开师尊的询问。
“回来这么久了,你都没打算过来看看为师倒底过得好不好?”堂上,昏暗的背景下,那背对向飞来的灰色身影此时回头看着他,深邃的双眸不时闪烁着猜忌的目光,看得向飞来自觉对不住老人家,不由上前一步,跪拜道:“师尊在上,弟子此次与柳大哥、应老弟途中多遇波折,回来晚了,让您受惊,还请责罚。”
“我说的不是这个!”灰色身影这时一声大喝打断了向飞来,这让他很疑惑,感觉情况有些不妙,遂问道:“师尊因何而怒,是弟子哪里做错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说,你当为师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师尊的突然问责,向飞来想了想,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愣是半天没有答上一句话来。
眼看被自己一手培养的弟子欺骗,灰色身影十分生气,“这一路上你们就没有结交别的人?还自诩有着共同的志向和目标,为苍生疾苦,救济羸弱,还世间一片安宁。可笑这话你也敢说,为师都做不到,你以为自己能有几分本事?”
听完师尊的训话,向飞来适才想到缘由,这一切可能都源自一场战役,在面对数量众多的妖或者魔疯狂进攻的同时,人族消极应战的一面唤醒了很多有志之士。而他这么多年来在师尊怀柔的熏陶下一直是表面上在迎合,外面做的那些事自然也逃不过师尊的耳朵。
“我辈不强,六域安在?师尊,弟子作为人族一员,自认做的每一件是都问心无愧,您是否觉得,弟子一直让你脸上无光?”他说得铿锵有力,一时意气风发,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灰色身影眸光一滞,脸上严肃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下来,不由摇头叹息道:“你一直很乖,很听我的话,为何出去一趟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不似原来的你了。”
“弟子没变,只是已经不习惯在您的熏陶下继续隐藏,其实,您早就知道对不对?”
“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心里有什么想法我能不知?只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了。”灰色身影长叹,言语之中充满了无奈,对这个弟子很失望。
屋内陷入安静,二人沉默良久,最终,向飞来提到:“师尊,您总是跟我说黑暗将至,明哲保身、保持低调态势才能安稳的度过难关,这话不是您说的吧。”
他如是问,是想确认师尊是否是他想像中的那种人,什么事情都只靠转脑筋来解决,拳头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种暴力,不会解决大问题,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经历了这么多,让他认识到,有的人修行只为了寻长生路,别无他顾,而有的人在修行的途中披荆斩棘靠的就是一双拳头,没有这件武器,一切都是华而不实、弄虚作假罢了。
“圣殿的存在至关重要,一句话代表不了什么,你只要知道,一味的奋不顾身很容易一跌不振,就像人一样,倒下了再想站起来会无比艰难。”
师尊的话值得深思,但向飞来还是想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师尊,“弟子这些年在外历经风雨,有几次险些身死,若无真心朋友陪伴,早已葬身野外,但弟子从不后悔,这一世活着只为奋不顾身,习惯了打打杀杀,也看清了眼前的事实,要做真实的自己。”
“做自己?”堂上顿时传来冷冷的自嘲声,“每个人活着都不是为了自己,你偏偏要做回自己,可有想过某天这一大群人会因为你一个人的决定而无处容身?还有,做自己不尽都是对的,你很难确定自己下一步会不会出错,一旦出现任何纰漏必万劫不复,想过这个结果没有?”
“这也是弟子一直为之困惑的地方,师尊,您可以帮我吗?”
“此话怎讲?”
“弟子觉得,师尊有这个魄力解决眼下的危机,只是您碍于面子,不愿去找圣主。”
灰色身影背对着向飞来,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原地想了很久,这才叹息一声,缓缓道来:“不是为师不去找他,是他一直躲着不见,这下面的人都开始慌了,他却选在这个时候去闭关,庸才无能,果然是历代圣主们的弊病。”
“所以师尊认为弟子行为无过,只是方式有错,在外没有把圣殿的旗帜打起来,倒让其他势力抢尽了风头……”
向飞来话还未完,灰色身影便接着他的话道:“古往今来,哪一次黑暗动荡时期不是圣殿站在最前头,若论功绩,除了帝、皇,圣殿要说第二,没谁敢说第一。他们这是在黄昏来临前做最后的挣扎,坚持不了多久,而我们会一直在混乱中安静的度过,直到眼前所有的障碍被扫除干净,迎来下一次黎明之光。”
二人越说越远,越谈越广,但凡天文地理,人物事迹,皆逃不开他们的话题。这一对师徒,像久未相见的老朋友一样,话里时有针锋相对,聊的却是感情,如同父子,话题打开了,所有偏见和误解都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