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泓背着双手站在窗扇内,玄色外袍身影就在外间宁潜右边斜刺里视角。
申时初,宁潜亲手捧了一盏茶走进来放在案头,趟门被他合上了,白泓从窗扇那儿到他的大乐令之座间,他坐着的时候比较多。
“大人,请用茶!”宁潜这一声谦卑的敬语,立刻让白泓从半是迷蒙中惊醒,他还想着午后经过的那四合营的刨刀声。
“宁大人,我不喝茶,我只不过是听了些消息想问候一声令千金,想说你上午告假是否是因为此事。”白泓知道,他问四合营的事儿不会那么容易得到答案。为了表示他说的诚恳,他如实对宁潜说:“我就是去仲尼苑,央求二王子妃帮着寻找我师弟的,结果我那堂妹就给我说了些不好的事儿。”
他这一席话里诚恳真切,宁潜即可干笑出声:“就你那大眼睛师弟吗?怎么就好好地不见了,该不是被别人给拐跑了你还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到戏虐白泓的机会,小眼睛挤的更小。
白泓不能笑,他真心和这老东西心性上差别很大,他还在对师弟的离去而感到伤感呢。师弟的小婢女被他的婢女燕儿拐带着走了,他这些内疚该对谁说,丝毫都不能在太乐署这样严谨而有秩序的地方说的,这里不能说这些。
他眸色冰冷,凝固的脸对上极力用戏虐对应他的宁潜,人家多损哪!女儿遭逢这么大的噩耗,他还能坐在大乐丞的位子上,稳稳地端着老吏的架子,面前的茶是乐吏们奉上的,靴子干干净净怕也是别人给他抹了穿上的。
他在谢大人在位时候日子过得如意安稳,如今在他白泓位在他宁潜之上了,他依然逍遥的比他还要像个大乐令。
戌时前,白泓驾车来到东街,欣荣琴坊门前车轮来去,巡弋的卫兵往来的很频繁。他这时候肚子空着不想回家去,怕一回去就涌上思念让他难以渡过这一日,打发驾车的索容道回去,他一个人脱下玄色外袍走进去后院。
后院大伙计白二的儿子哈腰对他行礼:“大人您没有回家啊?老爷在店内整理账目呢。”
“恩,知道了。”
“大人,您等等,小的到前面给您铺毯子去。”白二的儿子精心地将一大面墨绿毯子滚出来,铺到白泓就要往前的路上。
白泓心里沉闷,背负双手走在院子里,随处都是师弟待过的痕迹,院子里大土丘后面的半成品房,那里他们彼此两双手一起胶合面板。颂师弟刚来的时候,他心里感激白家对他的收留,抢着做事儿,白泓记得这个白二的儿子叫宗保的总是给师弟找小麻烦呢。
他躲开这地毯,故意不踏上去,趋炎附势的小人就和乐署里那些人一样,虽然不排除有些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湿润的大水缸边沿那儿,井台上都是翠绿如丝绒的青苔,院子里有些凌乱地堆放着小段如胳膊粗壮的木头,世道这么不安宁但琴坊的活儿接了不少。头排大制作间里,他爹带出来做初模的那些徒弟们赤膊身影从敞开的窗扇内可见,窗台上大碗里苋菜窝头剩不了几个,这些人由于识字不多,他们学艺多年依然能做的是初成模板。
或许是他们师父的儿子再度入仕给了他们期望,他们按照秩序没有像那些粗工那样一走了之,白泓慢慢地走过他们干活的窗前,那些人对他的恭称和白二儿子一样,他们亲昵地尊称他“大人”。
听了这些称呼也很难了结他如今此刻心里的孤独,师弟在的时候,不管多大的苦楚他都会倾听他的诉说,还会为了他与宁潜谢熙周旋而翩然起舞。
白泓一个人经过拐弯大山丘后面的伏室,走进去慢慢坐下来,这里是胶合面板的地方,现在里面仅有些非常规损坏的器物暂时被留着等待整理。
白二的儿子宗保端着茶盘子进来,放在白泓坐着的凳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