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场景收拾完毕之后，林小舟就直接清了场。原本吻戏这种非裸露戏份，一般来说，是不需要清场的，但是考虑到诸多原因，他还是一意孤行地只留了几个人。
庄褚的剧本放在手边，他仍然没有翻开，只安静地听林小舟讲戏。昨天的雨后半夜停了，今天早上又细细密密地落起来，不大，在窗玻璃上留下几滴剔透的水珠。庄褚就倚着那扇窗子，眼神放空。
现在时间尚早，又是阴雨天气，在镜头里看起来，也像是一场暌违的温柔夜晚。
林小舟讲完戏，问他们：“昨天已经试过两遍了，今天拍有把握吗？”
还没等到演员回答，他就又自顾自地说下去：“算了，问也是白问，说的好像你们没把握我就会放过你们一样。来，就位准备了。”
他身为导演，临时担当场记责任，举了场记板：“《云端飞行》，第五十一场，第一镜，action。”
镜头率先给到庄褚。他放空的眼神不见了，灯光洒落，眉目低垂，散漫中又有几分认真专注，让人感觉到这就是夏停。
庄褚的天赋一向毋庸置疑。
时逾站在门口，庄褚的身影与上辈子《云端飞行》中的夏停交替浮现在眼前。他想起那些关在屋子里一个人看庄褚的电影的夜晚，从《春风野火》到《红拂夜奔》，他确实一直在向着庄褚走去，带着向往、憧憬，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东西。
感情与感情之间本就没有鸿沟。
桑夷走过去，影子徘徊，遮住了夏停的大半光线。夏停也不以为意，一边写一边问：“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
桑夷温柔地、疲惫地回答：“送雪明回学校了。”
……
相比于昨天的僵硬和生疏，今天这场戏要平滑、合宜得多。两个人之间的情感波动恰到好处，像是涓涓无声的溪流。林小舟在监视器里看见，心里惊奇，转头看了自己的老搭档一眼，似乎在说难道昨天晚上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宋屿笑而不言。
这一场很快拍到吻戏。桑夷倚在夏停怀里，眉眼倦怠，灯光投下他高挺鼻梁的狭窄阴影，显得他满身红尘，脆弱又安静。庄褚修改了昨天的手势，夏停一只手环住他，另一只手握着花瓣，镭光闪的蓝紫色染指液和暗红的花瓣交叠。桑夷下意识地回抱回去，却又在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时候猛然瑟缩一下：面对看不清又无法把握的爱，人总是迷恋又逃避。
夏停吻他。桑夷被动地承受这个吻，眼睛里闪过茫然、困惑、害怕、慌乱。夏停察觉到他的情绪，不满地继续吻，眼睫低垂，咬得桑夷的唇角彻底发红。
林小舟寂然无声地从镜头里看完这场演出。
他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时逾的眼角，那里水光盈盈，似乎有将落未落的一滴泪。
然后庄褚轻声说：“还你一束玫瑰。”
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擦拭掉时逾眼角似是而非的水光。
直到林小舟大声喊“卡”，时逾这才回过神来。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仍怔怔地盯着庄褚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有玫瑰花汁残留的味道，让他如坠云雾梦里。
“我刚才……”时逾愣愣地说，“我刚才是……”
庄褚温柔地看着他，没说话。
这好像是时逾第一次如此完美地投入到一个角色里。
桑夷这个角色被大改过，宋屿把他改得和他很合契。有些属于时逾自己的感情，他自己都没发觉，却因为一个细小的表现而被宋屿捕捉到，写到自己的剧本里。
那个时候还是三月，他第一次和庄褚遇见，宋屿就说，想把这个本子改成同性片。
他第一次彻底入戏，只觉得从一场大梦中醒来，面前是庄褚放大的脸，因为接吻而唇角微红。时逾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他不是桑夷，他面前的人也不是夏停，夏停和桑夷还终有一别，而他……
拍定妆照那天，庄褚唱《傻女》，声音缠绵悱恻。他说：“准许我快乐地饰演某段美丽故事主人，饰演旧年你共寻梦的恋人。”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时逾明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却就是没来由地觉得很委屈。
“过！”林小舟才没关心他们这边的微妙氛围，盯着刚才那段的录像又看一遍，小小地握了一下拳，“妈的……”
时逾从镜头前跳起来：“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诶？你不过来看看这段吗？我跟你们说真的神了——”
林小舟的话戛然而止。他转身，疑惑地望着时逾匆匆离开的背影，抬头四顾，不知道应该问谁：“他怎么了？”
宋屿神神秘秘地先挪开了，庄褚被留在原地，摊了一下手：“被讨厌了吧。”
“谁？”林小舟问，“我？我真的严到这个地步吗？”
庄褚看着林小舟满脸困惑的表情，十分坚定地点点头。
其实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庄老师，把老婆吓跑了。
没事，很快就自己回来了。庄老师如此说道。
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日六，呢？
感谢佛豆猫的手榴弹，dollars、薇的地雷；感谢rainbowsea、doris不落、深深浅浅、圆周率、weird、千霜、弦吟九、L、娜娜、Pika、云枢、ykx、KIKI、长街、兔子奶奶糖、谁还没个暴富梦、6777777、coti17、柯南、言霜秋意、陆牖、doi就现在的营养液，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