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出来,庄褚放下了手里的剧本。
拍过一天的戏,又出门现在才回来,时逾今天确实有点累,眼底有淡淡的倦意,垂着眼睛。他发梢还挂着点细细的水珠,是刚才洗脸的时候沾上去的,顺着重力坠落下来,渗进他的衣领和后颈。
庄褚提醒他:“擦擦头发。”
“哦好的。”时逾应付了一声,却没动,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送客。庄褚也不急,问他:“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有,”时逾闷闷地说,“我很好。”
这又是不肯说实话了。
庄褚早先跟化妆师讲笑话,说跟别扭的时逾相处像是打地鼠,见你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暗中观察;你一靠过去,对方就立马缩回头去,鸵鸟埋沙一般,自己闭上眼睛就当别人也看不见。自欺欺人。
“林导前几天说,打算剪一支先导片先发出去,”庄褚稍微挪近了一点距离,“就当是看在林导的份上——”
时逾原本以为自己是忍得住的。
“所以,就是为了电影?”
时逾垂下眼,遮掩住自己讥诮的眼神。他眼睛生得漂亮,笑的时候明亮有神,垂眸的角度也是个自带气场的美人。他问庄褚:“所以为了电影,再怎么牺牲也是可以的吗?”
“……”庄褚不知道这一问从何而来,“你们学校是这么教的吗?”
时逾气笑了。
他在意识到自己对庄褚的感情太类似宋屿笔下的桑夷的感情,桑夷和他如此共振之后,一度觉得自己被欺骗。
时逾曾经因为庄褚爱上表演,他心目中,表演确实是一项很神圣的艺术,值得演员奉献自我。
但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表演。表演是心灵与心灵的理解,像他愿意理解妮娜,詹梨愿意理解特里波列夫,像他拒绝容觉要求他饰演特里波列夫的时候说的话。
那段话时逾仍然记得。他说:我认为我的实力不够,虽然看了很多解读,能理解特里波列夫他这个人和他身上的矛盾,但是无法与他沟通。如果契诃夫在天有灵,也不会同意我出演特里波列夫的吧。
演员和角色相互选择,他一度以为是自己选择了桑夷,而不是……
而不是靠着编剧的幕后操纵。
时逾问,不知道是在问庄褚,还是在问谁:“为了呈现这样一部尽善尽美的作品,就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放大我的情绪,让我爱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