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蠢。”时逾弯下腰去，看庄褚给团子解绳子，“怎么会这么笨。”
“说不定是遗传。”庄褚说。
时逾警惕问道：“你是不是在内涵我？庄老师，我得先说明一件事，我一直给团子讲，你才是他亲爹。”
庄褚闷闷发笑的声音压在喉咙里。路灯在人行道上映下孤零零的影子，留给俯视的时逾一个黑色的、长长的柔软发旋。
“刚刚找电影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时逾清清嗓子，“庄老师，你记不记得在清城的时候，我问过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记得。”庄褚手指灵巧地一勾，把团子从绳子的围城当中解救出来，“怎么了？”
时逾眼睛里面盛满了碎金色的光：“你当时没回答我。所以你相信吗？”
“信啊，”庄褚直起身，语调平平，“’因为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未来。’”
“我读过这个，”时逾努力回想，好在他不算坏学生，“博尔赫斯？下一句是‘在将来的某一时刻，我可能会成为您的——’”
“恋人。”庄褚接话，“我愿意相信这个。”
时逾一顿，觉得自己已经能摸到那只大象的边边角角。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记得博尔赫斯原话是，我可能会成为您的敌人？”
“不是一样吗？”庄褚说，“今天我们又不是在探讨博尔赫斯，时老师。我在追你。”
时逾彻底噎住了：“什么？”
“我表现得不明显吗？”庄褚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口吻，语气却很郑重，“你觉得我为什么亲你？“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槲寄生而已。
北京的冬夜没有星星，人行道周围的高楼笼罩在夜色里，只露出个影影憧憧的庞大轮廓。
“你知道吗？”时逾轻声说，“我之前总觉得在清城的那几个月是在做梦。后来到了柏林，又觉得银熊奖才是梦境。现在这个梦好像有点做得太大了——你要不掐我一下。”
好梦成真，他真的值得如此命运吗？
而庄褚握过他的手，没有按照时逾所说的掐他一下，反而把对方拉到自己面前，借着相似的身高额头相抵。
于是伶仃的影子在地面上自然而然地融成一个。团子在远处自由自在地踱步，走得太远了才回头催促一下磨磨蹭蹭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