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炳易只是片刻有些失态,只一刹那就整理好了自己,甚至连表情毫无挑剔地完美。他极其优雅地坐在了沈陵游的对面,因为沈陵游身边已经围满人了。
庆王、太妃、林应锦、林苏乔、楚誉、楚洛,好一圈子人,看得谢炳易直牙痒痒。他没想到沈陵游会被这么多人簇拥在一起。
他真想让沈陵游从天上坠入谷底,成为没人喜欢的人,最好落魄的只有他谢炳易一个可以依赖。
可沈陵游偏偏就是有本事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喜欢上他,永远那么耀眼,一尘不染。谢炳易手指紧紧捏着桌上的茶杯,力道几乎快要捏碎它。
楚誉一边给沈陵游扇风一边喂他吃葡萄,偶尔还故意瞥两眼对面的谢炳易,心里立马舒坦许多。
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是挨上沈陵游的事,楚誉总会变得有点幼稚。
很快,太妃和庆王便到了场,在座所有人都站起来恭迎他们二位,嘴里纷纷说着吉祥话,便开始了送贺礼,由小太监念礼单,一串一串的让人眼花缭乱。
楚誉和楚洛早就给荣太妃备好了贺礼,沈家那边也由林应锦他们准备了。
“郴州楚家,卢腾先生绝笔一副!”这卢腾先生绝笔,是当年皇帝御赐给楚家功勋的一件宝贝,现在早已没人记得当年那副绝笔去了哪里,没想到竟是藏在郴州这么个破落的楚家。
太妃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可是真宝贝,她立刻叫人收了起来,看楚誉都顺眼许多。
虽然人家家穷,但是拿出来的东西却可一点也不输人。
不一会儿,林应锦和沈陵游也站了出去,把礼品献给荣太妃。
“右将军府,南国宝珠一套!”那套宝珠是他爹随手扫战场的时候缴获的。沈陵游抽了抽嘴角,他爹可真是什么都敢送。
太妃对这些珠宝什么的都不感兴趣,每年送的人太多了,还不如楚家那副绝笔惊艳。她挥了挥手,嘴上挂着淡淡的不达心底的笑意。
待林应锦他们都下去了,沈陵游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古朴的木盒,狡黠地一笑道:“太妃娘娘,陵游自己也准备了给娘娘的贺礼。这是我从空法大师那里求来的一串佛珠,是空法大师亲自开光过的。”
他知道太妃喜欢这玩意,所以今天早上碰见渐缘的时候就顺手求了一下,没想到渐缘还真给了。
当时渐缘看了一眼沈陵游,从怀里的五六串佛珠里随便掏了一串佛珠给他。
沈陵游一脸懵地问:“渐缘师父,你随身带着这么多佛珠吗?”
渐缘瞥了他一眼,说:“你不是送给太妃娘娘?我可就给你这一串,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送。”
沈陵游高兴地点点头,渐缘觉得他好像只傻兔子。
后来沈陵游才知道,渐缘经常带着佛珠出去游历。帮助那些穷苦百姓,或是被厄运缠身的好人,也送了很多次佛珠给有缘人,但是没人觉得他就是空法大师,都以为是个卖佛珠的。
从渐·卖佛珠的·缘那里白白得了一串佛珠,沈陵游当然是借花献佛,把它顺手献给荣太妃了。
在他眼里得之非常轻松的空法大师亲手开光的佛珠,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份比真金白银还珍贵的礼物。
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都没想到沈陵游居然会和空法大师这样的人有交往。那位不是出了名的难以相处孤僻古怪吗?
谢炳易拳头握地死死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觊觎沈陵游,为什么沈陵游总是能讨别人喜欢。
但是楚誉脑海里想的却是渐缘那晚和沈陵游说过的话。他没来由的一慌,害怕沈陵游会因为渐缘疏远他。
前世他和沈陵游到底错过了什么,楚誉真的很想知道,心脏仿佛快被掏空一样,他没办法接受沈陵游离开他了。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回去跟沈将军好好说说,叫你跟着本宫回京城小住几天去,本宫看见你就欢喜的紧。”荣太妃彻底笑弯了眼,她朝沈陵游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沈陵游乖乖巧巧地“哎”了一声,过去挨着荣太妃坐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把太妃和庆王都说的心里舒坦极了。
庆王那张万年皮笑肉不笑的脸都露出了一些真切的笑意,夸赞道:“有你这么可心的人陪着,皇额娘真是每天都心情舒畅许多。还救过本王的命,不如就跟本王上京去在王府里多住几天吧。”
沈陵游当然想去,他知道楚誉肯定会去京城的,只是他怕楚誉又会像之前那样冷着脸跟他生气。
不就是去个京城吗,又不会死人,也不知道楚誉到底怕什么。
沈陵游暗自腹诽,嘴上却说:“都听王爷和太妃娘娘的,就是怕我爹处理军务回来看不到我会想我呢。”
庆王太妃和客人们都笑起来,只当是小孩子天真。其实沈陵游只是怕他一口答应下来,楚誉会当场站出来反对。
事实上楚誉还真这么打算的,不过幸好沈陵游还是尊重了他的想法,没有直接答应庆王和太妃,楚誉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再抬眼看向沈陵游时,心里突然难受起来。楚誉发现自己不想跟沈陵游分开了,他也好想,好想好想带沈陵游一起去京城。
哪怕只是在那些被权谋折磨的时候有一个人能让他抱一会儿也好。他肯定会很想沈陵游的。
寿宴开始,祝酒的祝酒,道贺的道贺,荣太妃年纪大了经不起热闹,很快就疲乏了,被太监侍女们扶了回去。
荣太妃走了,寿宴才真正好玩起来。各家各户的男男女女,分开来各自去做游戏了。
投壶的,赏花的,聊天的,礼佛的,哪里都热闹得很。
终于得到解放的沈陵游拽着楚誉就跑,后面跟着个楚洛和强打精神的谢炳易。
被留在后面的楚洛和谢炳易对视一眼,心道要完。果不其然,下一秒对方就冷冷的说了一句:“郴州楚家?我怎么好像在京城见过你,楚誉是你的兄长?”
楚洛咽了咽口水,他现在只祈求他哥或者沈陵游能回头看一眼他,他快被谢炳易给压迫死了。不过话还是要说的,楚洛避重就轻地回答:“谢公子,中秋宫宴时,楚洛曾和姑母进过宫,许是那时见过一面。”
谢炳易一副了然的样子,折扇在手心里轻轻敲了敲,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好像曾见过你,不过我从前认识一个乞丐,他也长得同你相像。”
楚洛皱了皱眉头,他这下是真的从心底里对谢炳易生出厌恶来了。不过既然对方都开口嘲讽了,楚洛自然也不甘落于下风,他轻笑着开口道:“谢公子,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沈哥会喜欢挨着我哥了。”
“你明白什么了?”谢炳易黑了脸,他比不上那楚誉吗?楚誉不过区区一个落魄世家的少爷,连个名头都没有,楚誉到底凭什么和他争沈陵游?
然而楚洛非常有骨气的哼了一声,走到了沈陵游身边(主要是怕谢炳易动手)。
“想玩什么?”楚誉还在给沈陵游扇风,伺候他家小孩这件事,他从小就开始这么做了,夏天给他扇风,冬天给他暖手,长大了自然还是一样轻车熟路。
沈陵游一脸惬意地看着旁边满头大汗的楚洛,说道:“你为什么不找小太监要把扇子?”
楚洛摸了一把额头,心惊胆战地说:“是冷汗啊哥,你以后可得罩着我,我刚刚可为了你俩干了一件特别惊心动魄的事。”
“你干啥了?”沈陵游一脸好奇地问,又被楚誉掐着小脸扭了回去。
“不许看他,看我。”楚誉连楚洛都不放过,楚洛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就知道他哥靠不住。
果然还是沈哥人好,楚洛绘声绘色地用很小的声音讲完了刚刚他和谢炳易发生的事。
然后沈陵游听完,淡淡的说了一个:“哦。”
楚洛一副快哭了的模样,要是回了京城他还不得被谢炳易给往死里欺负,他可是为了他哥和沈陵游两个人的幸福着想。
沈陵游沉思了一会,然后决定跟谢炳易谈一下,起码让他别打楚家的主意。
刚从楚誉身边离开了半步,沈陵游就被楚誉抓住了胳膊。他干咳两声,安抚道:“我去让他别跟着我了。”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中,沈陵游感到胳膊上的力气一松。
他听到楚誉说:“我才不跟他一样小心眼。”
沈陵游转过头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明明就是不想,还非装成自己很大度的样子。
待他走后,楚誉看了一眼楚洛,阴森森地道:“你姑母是长公主,你会怕谢炳易?”
楚洛扁了扁嘴,又说:“那怎么办,咱们的计划总得避开沈哥吧,我好不容易才装得那么像的。”
楚誉默默地给楚洛记了一笔帐,他可只对个别人不小心眼。
*
看到沈陵游朝他走过来,谢炳易感觉好像是做梦一样,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说:“陵游,没人和我一起。你能跟我一起吗,从前都是咱们两个一块玩的。”
从前谢炳易在郴州养病,这群世家子弟里,他只和沈陵游关系最好,沈陵游也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