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滴答声,意外地像极了一首来不及演奏出的旧世婚曲——《梦中的婚礼》。
那本该是演奏于旧世里某场旷世婚礼的婚曲,竟会在此时,奇异出现。莫不是巧合?奈何叶栀听不见。
更巧合的是,雨水的滴答声中,不止有婚曲,还有弥撒曲——《神的恩典》。
《神的恩典》,是百合纹裙女孩儿最喜欢的圣乐之一,无数次痴迷。
那场登神仪式里,女孩儿曾让它与《降神》,一同出现于白袍阉伶们的唱赞声中。
然而,白袍阉伶们的唱赞声中,旧世众生并未迎来神的恩典赐福。莫名讽刺!
或许这就是早已注定好的旧世命运,亦可被称之为“旧世因果”。
每一个人都终将会遭遇那样悲惨收尾、无尊严死去的旧世命运。不止是旧世生灵,也不止是你我。
他们/她们所生发的一切,都是注定;他们/她们所奋不顾身的改变,都是徒劳。
到头来,没有人能尊严地死去;没有人能成功地摆脱宿命。
仿佛这人生命运的一切经过,就恰似一幕早被排布好的大戏,旧世大戏。救赎审判,人人不易。
命运如戏,乾坤变幻,欲盖弥彰。
你我,摆脱这该死的大戏了吗?
落雨中,叶栀,就从未摆脱这该死的命运大戏。
他一次次地与命运抗争,最终又一次次地倒在了命运的恶意戏弄之下,任其摆布。
可能这世间的有些事,真有那么残酷:越是要主动积极争取,越容易被虐罚伤害。
命运的所有馈赠,自带标码。
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就像这眼前的落雨。
这落雨,总易令人遥想起人生的某些故事,或喜或悲。
可人生里的所有故事,终要被命运所处决。幻想也被现实所处决。
此时的这场庆州落雨里,就有一个被处决了的故事——庆州故事。
在这个被处决了的庆州故事里,谁会成为它的见证者和倾诉者?
没有见证者/倾诉者!每一个人都是亲历者。
每一个亲历者,又都抱有着幻想。每一个幻想,又终被现实所处决。
环环相扣,层层嵌套,犹是人为。
可这庆州亡城的现实,不正是一个人为设好的命运结局吗?自作自受!
其实,你我亦无必要批判指责叶栀。
因为那是专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圈子,不是专属于你我自己的生活圈子。
每一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一个生活圈子。
有些人的圈子相交,有些人的圈子相切,有些人的圈子相离,各不相同。
你我无权,亦无必要随意褒贬别人的生活圈子。
况且这大千世界,度幻无量。
众生有众生的相,众生有众生的命。
你我又何尝不生活在他人所批判指责的相、命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宽容叶栀一回吧!
说不定,我们亦正在宽容那个讨厌的自己。
谁让你我这一生,就好比是落雨,总要错过许多人、许多事,难以重逢,故事伶仃。
人生的某些时刻,自己想必也一定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何不学会宽容以待?就当是与过去、未来的那个讨厌的自己和解,亦或是和解预演。
那些伤心伶仃的故事,就让它们从指间溜走吧!
前尘旧梦,往事莫追。
功成荣耀,未来可期。
与此同时,不妨顺手再让庆州地界内的所有故事都完全消散吧!
庆州亡了。旧世痕迹也被彻底抹除了。整个空荡荡的庆州地界,再无任何生灵留存。末日天劫,灭度了一整个苍生。
淅淅沥沥的雨季里,天地都有种孤离的岑静,无限清凄。
“死亡是公平的。没有人能逃过它的纠缠。那些善良的,残忍的,无辜的,可悲的人类,终是回归了泥土。因为他们/她们都有罪。整个庆州都有罪。庆州人的毁灭,罪有应得。”
庆州城西端的某处山坡上,有人在舍子花丛中评语。春雨打湿了他的眉眼。
那眉眼下,有藏不住的淡漠、尊贵。
“殿下,我们发现了那位王的存在。”那人的背后,有女姬,安静地候守在轮椅侧旁。
“他一定会再露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被称之为“殿下”的人,谐谑地笑。
“那我们是否先执行十三年前的那场赌局实验?”女姬不确定地问。
“不了,还是继续执行舍子花投放实验。他现在可没勇气与我继续对赌。我也有足够多的时间,等候他的到来。”
那人在轮椅上伸手,接住了坠落在天地间的春雨,一时不言。良久后,方回承询问。
光与暗,在其指间绕转,宛若掌中鱼。曲指即亡。
“舍子花投放实验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启。”女姬撑开了油伞。
“舍子花投放实验,可能要加入新的研究对象。”那人握手,捏散了“掌中鱼”。
“新的实验策划表,准备完毕。请过阅!”女姬听闻实验变动后,递上了瞬间已修改好的实验策划表。
“这个实验,全权交由你们来负责。”
那人不再说话,许久后,忽然道:“麦子发芽儿了!”
“麦子发芽儿了!悲剧结束了!”女姬知晓那人在说庆州一事。
“悲剧的落幕,给人以柔情和振奋。经历了那么多,终归是要清醒。为何有人还在雨中,混淆黑白?天地苍苍,人生哀哀!”
那人在春雨中嗤笑,不知嗤笑谁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