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诸多世家朝臣争先恐后皆出列,唯独最近才被提拔的寒门弟子们皆低着头没有说话。
此案,如今有人证,且三司会审多日,即使这位并非是荀家逆党,但已经被泼了这样的污水,与他们而言,如今保住自身要紧。
“圣人,臣有话要说,”朝臣中又有人站出,卢昉叉手一礼,“圣人,此案虽说有人证,但也并未有直接证据指出徐御史便是那荀安,毕竟徐家双亲于懿德十年的灾贫里身亡,何况人之成长本就会变化面貌,又是多年不见,这些远方亲属的证词也只是模棱两可,并不能做直接呈供。因而我大理寺所呈的奏折上,未完全判定此案结果,三司的结案证词,我大理寺也并未署名。”
“臣认为,只要所谓真正徐安的尸体未曾找到,这案件便仍有疑点,我大齐绝不能就这样判案了。”
“卢寺卿所言好笑,过去这么多年,当年肃州灾荒十室九空,死了多少百姓,那乱葬岗的尸体数不胜数,这么多年过去,难道如今还能寻到一那徐安的尸身不成?”朝臣嘲讽,“圣人,卢寺卿是受长公主提拔,而这逆贼也是长公主府出来的人,难保不互相包庇……”
那人话未说完,本安站在一侧的杨继重重咳嗽起来。
“圣人,是奴殿前失仪了。”杨继慌而跪下,“请圣人赐罪。”
坐在上头的钟谦没有说话,也没有抬手。
“圣人,朝中有许多朝臣皆出自长公主殿下府中,想来,也难保长公主不起心思,毕竟当年的宣昭女皇,还有后来的陈后,安定公主,都是一桩桩的例子,圣人请三思啊。”
那人没有止住嘴,反而变本加厉道。
跪着的杨继阖了阖眼,暗暗摇了摇头。
这堂下的朝臣牵扯长公主,怕是失心疯了,枉费他白费一番苦心。
“你什么意思!”卢昉转向说话的人,“我确实与殿下相识,但诸人皆知,殿下从未与任何人主动提拔过我。殿下常年修道从不涉朝政,这般清风朗月之人怎容你张口污蔑!”
“卢寺卿!你是不是自己慌了神才这般生气!卢寺卿难道,也存了留这逆党余孽的心思?难道寺卿心中也是想谋逆么?”那人声线故意拉长质问。
卢昉的脸色愈发难看,张口就想反驳。
堂上的钟谦重捶了一下,高呵一声:“够了。”
这一声霹雳言语,是方才朝堂上吵了这么久来,钟谦的第一次开口。
少年帝王的脸色极度难看。
所有朝臣皆身形一颤,唯独站在最前头的临王,不发一言,不说一句,叉手继续听着。
“圣人。”但世家朝臣中也有不怕死的,有人看了眼临王,走出身继续道,“方才,诸位大臣或是言之过急,但皆是肺腑之言,徐安既是逆党余孽,他所做诸事便其心可诛,唯有立刻诛之,唯安社稷。”
“请圣人诛杀此獠。”
又有人站出来。
“请圣人诛杀此獠。”
“请圣人诛杀此獠。”
“请圣人诛杀此獠。”
这简短的一句话,从殿前不停向后蔓延,直至填满了整个大殿。
湿漉漉的潮热,与此言不绝的呼声,像是要把钟谦坐着的那把鎏金龙椅掀翻。
“那便,就那么判吧。”钟谦的声音沒过这些人的呼喊,无力地闭上眼睛。
比言一下,朝臣皆各有面色,有喜气洋洋的,再有如卢昉出列又要言语。
但所有情绪,很快都被止住。
“元盈长公主到——”
门口的内侍忽而引颈高呼一声。
这一声呼喊,将方才群臣激愤淡去了些许。
在被内侍们打扫了数次,却还潮露露的大殿门口。
女子打扮隆重,眉目也是精心描摹,往日道袍褪去,端正细长的五官,如同庙观里最尊贵的天女。
她身上青质绣翟唯有册封长公主印信时才会着上一次,着此衣上朝,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她走得很慢,却也极为郑重,许是身上那宁静气势逼人,一时朝堂之人皆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