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盈便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不然她竟不知要哄这小侍女该多久。
“多谢。”钟盈向前一步,对着少年行礼。
荀安仓皇摇了摇手,忙道:“顺手罢了,顺手。”
钟盈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俊秀之极的脸,但不知为何额发上还留着红色疤,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台上跳胡旋舞的那个……”钟盈喃喃道。
少年眼睛一亮。
“是我。”
钟盈暗道不好,她扔的那东珠起兴,却刚好砸了这少年,因而那额头上的伤大抵是她留下的。
“那个,那个,你跳的很好,就是你额发上的伤,是我,是我扔东珠金簪不小心砸的,实在不好意思。”钟盈叉手一礼。
倒是少年愣了愣,抬手回礼:“没事没事,我这人皮糙肉厚,天生没什么痛感,娘子多礼了。”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飞扬时便是往来的风,而谦恭时却又真切诚挚。
明净如琥珀,任何情绪毫无遮掩。
武候铺门外起了脚步声,钟盈抬头看去。
“大理寺少卿卢昉见过殿下,殿下的东西可是寻到了?”卢昉进门一礼,身后跟着的诸多不良人武候皆行礼。
钟盈慌忙示意他们起身:“寻到了寻到了。”
“殿下没事吧。”卢昉抬头,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钟盈上下,“臣奉圣人令来带殿下回宫。”
“知道了。”钟盈叹了口气,她今日中秋之夜便这般结束了。
“荀六郎?”卢昉越过钟盈,看到一旁的荀安,惊讶出声。
“你怎会在此处?”
钟盈回头看了眼此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一眼,便替他回答道:“这位替茗礼寻回了瑟瑟石。”
“原是如此。”卢昉点头,“忘记和郎君说,令尊似乎也在寻郎君。”
“说是,说是六郎再不回去,便要打断腿……”卢昉不擅长这些威胁之语,说得很拗口。
“啊,我阿耶真这般说?”少年大骇。
疾疾就要出门,才起了烟尘,很快又退了回来,对着钟盈一礼:“荀,荀安见过殿下。”
说毕,少年人便一溜烟消失在街角。
他疾步跑了几步,顺着人群挤过几条街,快至府邸门前,见角落里阿四冲他招手。
“郎君,郎君!”
荀安倒退着跑了回去。
“阿四,我阿耶回来了么?”
“还没,但我看到宫宴已然下了,”阿四抬头看了眼府内,“郎君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抓贼。”荀安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忽而想起方才那戴着芙蓉冠的女子的脸。
着道袍,戴芙蓉冠,难道那位是……大齐的元盈长公主。
“抓贼?”阿四不解,“哦对了,方才,方才奴看到那说郎君坏话的主仆了。”
“还被一群不良人武候围着……”
“莫要胡说,那可是元盈长公主。”荀安抬手敲了一下阿四的额头。
“元盈长公主?”阿四愣了愣,然后嚷出声,“元盈,长公主?”
“是啊。”荀安转了转刀,从怀里那处那支东珠金簪。
“郎君,那您被她看到了吗?”阿四忽而紧张起来。
“自然,那贼偷的可是殿下婢女的东西,我把人交到武候铺的时候就遇上了。”荀安点头。
“三清真人哟,郎君你被看到了?”阿四扯住荀安衣衫道,“都被,都被看到了?”
“自然是被看到了,什么叫都被看到了,我不是穿着衣服么?”荀安不解。
“小郎君哦,您可是不懂,这元盈长公主虽常年修道,可是与朝中多少官员有关系,就说那大理寺少卿,崔家的十二郎,还有那擅长琴乐的孟诩……这些可都是长公主的入幕之宾呢。”
“入幕之宾?”荀安皱眉,“什么入幕之宾?”
“就是,就是,那种嘛,”阿四不好意思开口道,“都说长公主最喜生的好看的小郎君,您如今被她知晓了,可如何是好啊。”
“郎君要是过些日子被圣人赏给了长公主,那可怎么办,怎么办。”阿四愈说得焦急,已然开始团团转。
荀安这才反应过来,原阿四说得竟是这个意思。
随即,少年人大声笑了起来。
月色过了檐廊,尽数清辉落地。
少年人的声音像是越过层层的檐廊,与河西爽朗的风色一同,直朝着外头散去。
“郎君您是疯了么?”阿四道,“难道那簪子砸坏了郎君了脑子?”
簪子!阿四登觉得更不妙了。
好像他依稀记得,那簪子都是那长公主扔的,她定然是瞧上他家郎君了,他家郎君怕是也要去当公主府的“入幕之宾”,当时该怎么办?得快些与郎主商量,早些日子回河西去才是。
“阿四,你放心,”荀安低头见阿四的表情,才勉强收了笑意,“我呢,绝不会做入幕之宾。”
他大步朝着前头的府里走去。
阿四亦步亦趋追着,不解道:“郎君这般肯定?”
“自然,”荀安点头,“我若要做,也是做驸马都尉,绝不会只是公主府的入幕之宾。”
“啊?”阿四没明白,立在原地低头思索而一阵。
脑中一亮,反应过来迅速追了上去。
“郎君要做驸马都尉?”
荀安在前头憋着笑,声音却还一般正经道:“对,就做驸马都尉,明日就做。”
“郎君不可啊,”阿四喊道,“郎君千万不可啊。”
“这可要不得。”
荀安翘着嘴角,银朱红的圆领袍即使于月色下也不减分毫颜色。
他被阿耶带进邑京城的第一次宫宴,便注意到了这位长公主,她坐于席上,情绪总是淡淡,无端让他想起庙观里的天女。
许是她与他见过的诸多贵门女子不同,也不知怎的,他便对这张脸念念不忘。
前些日子他听闻了长公主也要去马球会,他才特意着了最好看的袍子决定去一展风采,赛上却未能见到她。
今日本也是想着转一圈便回府邸,却在给阿姐们选珠钗时远远便看到了她。
他一路特意与她保持几步远,还故意寻了理由跳上花台跳了胡旋舞。
他自不会告诉别人,那是特意跳给她一人看的。
她在台下也如围观的众人那般,眼睛亮亮的,他心下愈起了难以言状的欢悦。
她小心翼翼扔簪子的模样有趣,偶尔不经意的小动作和变化的表情都让他想要靠近。
至于那河灯,是他看见她放入水中,因而特意寻了理由在对岸数着。
虽她写的奇怪,但他却觉得很是可爱。
方才为了捉那贼人,他才一时寻不见了她,却不想才进了武侯铺,她竟就在那里。
一时稀里糊涂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胡话,他想了无数种他在她面前出现的模样,却不曾是这种,若不是卢昉来,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到了现在,那紧张的心情才稍有平复,如今却懊悔起来,自己应当再多说几句的,不知道她会如何想他。
驸马都尉。
他心里暗暗念了一遍这个称谓。
若是她喜欢,做做入幕之宾也是不错。
左右他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去认识她,想毕,他心思又快活起来。
圆月当空,生的是不经意的缱绻心思,起的是难以言明的红绳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黑化家庭生活健康的小反派暗恋阿盈的流水账中秋番外结束。
祝大家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