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谦言毕,对着钟盈面露狡黠,挑眉道:“难道阿姐喜欢脸上有痣的男子?我听说,阿姐的那位司丞,眉尾可是有一颗红痣呢。”
“五郎。”钟盈有些恼了,目光却瞥向杨继。
杨继见过荀安,想必是杨继告诉的钟谦眉尾痣的事情。
杨继只低着头,假意未曾注意钟盈递过来的神色。
“五郎就逗逗阿姐,阿姐心情好些了没?”少年皇帝歪头问道,眼神颇有期待。
“托你的福,好得不得了了。”钟盈摇了摇头,无奈道。
“五郎,我只是有些奇怪,荀朔投敌叛国一事,我当年也听阿耶说起过几句,”钟盈思索片刻,才喃喃开口道。
“阿耶说了什么?”钟谦果然好奇。
“他说荀朔镇守河西多年,极为忠诚,且所历经战役无数,不该是会做出这般事之人啊。”
“当年,那可是河西进奏使陈步乐和河西节度使副将哥舒汗一同上书,并以荀朔私下与突厥可汗的书信为证,而且荀朔于安远守捉镇朝突厥可汗下跪称降后,这些年我齐安插在突厥的探子回报,荀大将军如今好好地在突厥被供为上宾,还替突厥人练兵攻我大齐边境,这些难道是污蔑了他不成么?”钟谦冷哼一声,这段话,他说得满脸厌弃。
“即使其间真的有冤,但是阿姐,”钟谦收了表情,视线凝视着远处,方才笑意荡然无存,“我若是当年的宣昭女皇,也定会找理由除了荀朔。”
“荀朔祸在河西扎根太深,需斩之。”
钟谦说得很轻,风里传来花木清香,可这清香里,少年皇帝的眉眼极为冷冽,能见凛凛杀意。
钟盈后背冒起了冷汗。
于她,钟谦永远是贴心会撒娇的弟弟,可他同时也是这王朝的帝王,从血腥中杀出才坐上的这个位置,自然有他自己的深沉心思。
钟盈没有再说话,虽然在钟谦的描述里,荀安的面貌与如今她所见全然不同。
但她心中的不安却有些放大,即使荀家是蒙冤,钟谦或许也不会给其翻供的机会,更何况……
荀朔如今好好在突厥待着,这其中的扑朔迷离她实在分不清。
她本来还想让荀安入仕途的打算被彻底打乱,她甚至盘算起要不带着荀安回南山去,也让他出家做个道士。
实在不行,她带着他离开邑京,走哪条路不是路,总有办法把他扶上正道。
钟盈一路思索着种种法子,待进了元盈观,却见院子正中围了一群人,正在大声吵着什么话。
“骆七你这画得什么东西,哪门子的鬼画符?”李沙迟大声嚷着。
“李九,你看不起谁呢?某这个,可叫做创作,怎是你这俗人能懂的?”骆丰大声嚷道。
旁边别的小将也道:“骆七,你这真不如李九郎的,你就认输吧。”
“是啊,是啊。”
“你们,你们这是不识好物件,”骆丰扯着嗓子喊道,“徐司丞,您看看,是我这个‘镂鸡子’好看,还是李九那个好看?”
骆丰从人群里侧挤了过去,至荀安身边,把那画得五颜六色的鸡蛋凑了过去。
李沙迟也不甘其后,将那鸡蛋塞过去。
“徐司丞,您向来最公正,您说说,咱们这个哪个好看?”
荀安被推搡得站得有些不稳,琉璃色的桃花眼在这两个鸡蛋之间来回扫了扫,然后摇了摇头,神情为难道:“我实在看不出好坏,不如二位让殿下评评看。”
众人的目光一瞬都朝钟盈这厢看来。
钟盈本意是站在檐廊下看他们热闹,不想这烫手山芋竟转接到了自己手里。
她方想说些什么,骆丰和李沙迟已然围了上来,对着钟盈叉手一礼。
骆丰已迫不及待道:“殿下,您评评看,究竟是他的好看,还是某的好看。”
钟盈视线停在那两个鸡蛋上,一时嘴角有些抽搐。
清明时节,大齐有风俗,在煮好的鸡蛋上涂鸦彩绘,
各人会将自己的创作的鸡蛋拿出来比较,这个习俗称作“镂鸡子”,用以庆贺春日里的万物复苏。
但骆丰和李沙迟这两个,实在称不上好看。
若一个是歪瓜裂枣,一个便是百拙千丑。
“啊……”钟盈视线在这两个鸡蛋之间左右逡巡,余光看到李沙迟和骆丰期待的神情。
她往后移了移,把求救的视线对上了身后的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