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第一人又如何?
不过是玄心境初阶罢了。
更为强大的天才的陨落,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说完那句话后,少年仿佛不胜酒力,伏案而眠。
沐兰泽瞧了半晌,也不知道在出神想了些什么,终是无声地轻叹,抱起少年,将他安置在榻上。
转身之际,忽然神色一凝。
似有锐器破空的清鸣在耳畔响起,只有他能立刻分辨出,那是衡山门下,以飞剑传书的声音。
第二日醒来后,少年人不知道是否还记得酒醉后的事,然而赶了个大早找掌柜的另开了一间房,白日里成天在城中闲逛,到了月眠星倦之时才回客栈蒙头大睡。
临水镇很是热闹,都说大隐隐于市,小寒出神地想着,他年厌倦了红尘,在此地养老也是不错。
忽然一声锣钹响彻,将人生生惊醒过来。
城中有座大戏台,天天有戏班子在唱戏,从午后时分唱到月上柳梢。
听着咿咿呀呀的唱腔,好容易才听出几句唱词是在感叹流年似水,往日不可追怀。
小寒要了一碟瓜子,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一坐就是半日。他心知是为了那点别扭,有意躲着人。可是烦恼之余,竟是不曾想过,为何不能干脆分道扬镳,走了一路也不曾想过将人撇下呢。
他离家以来,一路走走歇歇,路过不少桥,走过不少镇。一日,夜观天象,偶得一卦,主异人复生。他一时好奇,按卦象所指,寻上了万仞崖,从危楼宗主眼皮子底下偷了个美人出来。
分不清是为了何等心思。若说只为了扬名,可这也不算本事,反倒偷偷摸摸见不得人。若是为别的,又非亲非故的,素昧平生。
可能是,想,就做了吧。
戏台子旁围了许多看客,还有些隔着围墙爬上树梢往下瞧,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小寒给的银子多,座也是最好的那几排,一眼望去大多是上了年纪的,或是穿着绸衫的有钱人家的老爷。
有一人十分突兀,是一位三十上下的男子,就坐在小寒对坐的那桌。看打扮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客。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仿佛有着倒不尽的美酒一样,看着他喝了两个时辰,仍然酒香四溢,永不见底。
少年素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似这等取之不竭的葫芦虽说世上不多见,但总还有几个是远古之处的大神在庭院之中亲手摘下,千年来在下界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江湖客留意到了小寒打量的目光,举起酒葫芦豪迈地一抱拳,打了个招呼,小寒见他有相邀之意,于是挪了位置,坐到了江湖客的那桌。
小寒看着他的酒葫芦,又看了看他的面色如常,不见半分酒意。
江湖客笑道:“小兄弟可是想问,我为何不醉?”
“你很想醉?”
“人生能得一醉,夫复何求啊!”
小寒诚恳地劝道:“醉酒伤身。”
江湖客一笑,三分磊落七分惆怅,“小兄弟,你可想听故事?”
小寒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听人说书,当下洗耳恭听。
“我认识一位朋友,曾经有个挚爱之人,誓愿生死不离,缘定三生。无奈天不遂人愿,一日竟传来了所爱之人的死讯,从此阴阳相隔。他每日里借酒浇愁,日渐消沉。亲朋好友不忍,托人寻来了一个相貌十分相似之人,想要代替他的心中所爱。日子久了,当真有几分移情。谁知时隔多年,他的昔日恋人忽然回来了。我那朋友固然是喜出望外,然而想到屋里人不禁生出了几分踌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伴多年的人早已割舍不下。而他的昔日恋人原是一往情深,挣扎在生死之际,仍是凭着信念强撑了过去,千山万水地寻他而来,却在知晓那位替身之后,决然与他一刀两断,道是再不回头。我那朋友如今痛苦不堪,抉择两难,无论辜负谁都是错……”
江湖客说完后,兀自唏嘘不已,对坐的少年却冷下了脸。
“既是心有眷恋之人,就不该再招惹他人,既是见异思迁之辈,何必再故作痴情?她既是弃了你,便是看穿你这等三心二意之人是配不上她的,还是死了心莫要再去打扰她了。”
那人一呆,神色稍显迷茫:“适才所言乃是在下朋友的故事。”
小寒:呵呵。
他虽涉世不深,但不是那等没见识的。
早就听闻世人借酒浇愁,但凡假托亲朋好友名义的,九成九是在讲他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