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云,映着满山的玫瑰,颇有些赏心悦目。
况且,与此前茶棚外的嘈杂不同,各门各派的弟子循规蹈矩地列阵相候,更有各派尊长约束弟子,身着雁荡山服饰的弟子们把持着进山的路口,却瞧不出冲突一触待发的模样。
本是纠集了一干散修同仇敌忾,彼此壮胆,真到了跟前,瞧一眼这阵势就心生退意,寒霖等三人原本跟在众人身后,然而他人如潮水般往后退却,反倒显得三人越众而出,信步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了关隘处。
守山的陈家弟子正要上前询问,目光落在沐兰泽身上,脸色忽然变了,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连人从身边走过也恍若不觉。
身后传来罗纨的一声轻笑,
“沐兄……”
沐兰泽脚步微顿,不曾回望。只闻罗纨紧接着又道:
“小弟将这幕离赠与沐兄可好?”
沐兰泽虽不若罗纨交游广阔,多年来在衡山深居简出,可泰山论道时技惊天下,如同一轮明日光耀天地,说不得被许多人镌刻心底,不敢忘怀。
临水镇客栈中的散修们,连泰山大会的入场资格都没有,但如今这山脚下众多修仙门派,见过沐兰泽真容的必然不在少数。只是心浮气躁之下,即使打了个照面,也未必会立刻联想到一个已死之人。
正如同在临水镇时,有人见了晔华与褰余的态度,未必没有生疑。但沐兰泽的死讯乃是清扬道观告知天下,在衡山反口之前,天下无几人敢出声质疑。
即便当真有人觉得眼熟,仓促之间并不会往心里去。但守山的那名弟子却是陈氏兄弟的亲随,他虽不知临水镇之事,但因为两位小主人昔日穷追不舍的缘故,对于沐兰泽的形容极为熟悉,一见之下方才大惊失色。
一个已死之人突然现身在仙家聚会之地,还有比这更惊世骇俗的事么?
这才是刚开始,继续往前走,认出沐兰泽的熟人只会越来越多,故而罗纨半开玩笑地提醒,沐兰泽才是此刻最需要遮掩容貌之人。
何况,罗纨打从带上幕离之后,已经对一路人当做小娘子打量的目光烦不胜扰,若不是做此提议的人是沐兰泽,他怎肯勉强听从,不情不愿地藏身在黑纱之下。
寒霖少年心性,闻言好奇地朝身旁之人望了一眼。沐兰泽容貌气质原本不俗,身形修长,衣带当风……寒霖心中一动,想着若是带上这幕离,行走间摇曳生姿的样子,扮做女子,除了身高之外,竟无违和之感。
唇角抿了抿,险些漏出的笑意消失不见,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们二人往群山之中的玫瑰谷法阵而去。
“公子既应允与老夫同来京郊,何意出尔反?”
出言诘问的老者身穿雁荡山服饰,正是陈家的两位执法长老之一,两位长老在雁荡山的权柄仅在家主之下。
陈澹清满不在乎地一笑:“我二人答应前来京城,可没答应别的事,你是老糊涂了吗?”
修道之人,讲究尊师重教,长幼尊卑有序。此言一出,围坐在空地四周的各大修仙门派中人,大多眉头微皱,对陈澹清的放诞言行不以为然。
“法阵一事疑点甚多,还需与众位同道一起参详。长老此刻草率地令山前守卫放行,此举并不妥当。”
众人聚集在玫瑰谷外,却见陈家已下令封山,而各派主事之人皆被邀来相商大事。其他门派倒也不怕陈家使诈,如今天下人都看着,陈家若是有所图谋,犹如螳臂当车、蚂蚁撼树,定不会如愿以偿。
可是还不等共商上古遗迹一事,陈家内部意见相左,分成两派争执不休。其他门派中有人焦躁起来,道是如此僵持下去,何时才能有个结果?
陈澹清挑眉看向两位长老,笑道:“既如此,不如我们打一架,赢了的说了算。”
世间虽有比武夺帅一说,修仙界素不乏也以实力境界为尊的旧例,但此言一出,总有几分儿戏之感。
哪曾想一贯沉稳的陈嘉辞在一旁点头道:“不错。若是两位长老输了,就退位让贤,交出长老令吧。”
陡然之间,玫瑰谷内将可能见证陈家权柄更迭,其他修仙门派之中,虽不乏能与陈家分庭抗礼的,但不好插手他派内部纷争,有人迟疑着问道:
“若要比试,谁人可做评判之人?”
陈澹清抬起手,遥遥地指向围观的人群之外,
“就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