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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和知道自己那晚得罪了康熙,好在那日后康熙倒也不曾再对她动手动脚。
她将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赶走,平静的继续做自己的奉茶宫女。
一晃又到了年关,除夕前三天,乾清宫众人便已经开始商量这个除夕夜怎么过了。
今儿本来是开宫门的时候,有亲眷者可以花半个时辰在宫门同亲人团聚,三德子自然是巴巴的去了。
花溪魏珠容和三个则聚在一同烤火,魏珠好不容易得闲下来,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很是快活。
只是说起容和和康熙之间的事情来,魏珠和花溪都对视着叹了口气。
“你如今是侍寝过的宫女了,但却迟迟没有位分。宫中的流言蜚语不少,这般下去断然是不行的。”
魏珠低声劝慰道,容和垂眸,其实这几日来她又何曾没察觉出来。
原本她是康熙身边得宠的宫女,不管是去内务府还是哪里,见到她的人谁不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句姐姐。
可自从被敬事房记档却没有位分之后,她的日子便越发难过了。
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说她是个脏了身子的腌臜货。
容和不得不接受自己就处在这么一个可怕的环境中,更何况如今还得罪了康熙,她日后能否继续留在乾清宫伺候都未可知。
“咱们这样的奴才,一辈子也就只能伺候人。可是你不同,容和啊,可千万别怪哥哥多嘴,你有时候未免过于清高了些。”
魏珠耐心劝慰道。
“能够成为皇上的妃嫔便是你最好的命了,否则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做宫女吗?更何况,万岁爷喜欢你,你又如何能安安稳稳做宫女?”
花溪也轻声道,说起这个,她不由酸了鼻头。
容和见花溪带了哭腔,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姑姑这是怎么了?”
“花溪,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也该说说了。”
魏珠轻声道,花溪抿唇,握住容和的手。
“我有一个同胞姐姐,五年前在王府当差。却被忠亲王看上,二人春风一度。然忠亲王素来惧内,他不敢给姐姐名分。
二人情意正浓时,姐姐的日子倒也过得不错。然男人总归凉薄,新鲜劲一过那里还记得起我姐姐。”
花溪低声道,一时凝噎。
“后来王妃对我姐姐白班磋磨,可怜她不过二十便香消玉殒。这紫禁城要比王府凶险的多,那些主子娘娘又有哪个是好惹的。
你得了万岁爷一时的恩赏,她们此刻不说什么,难保日后。”
容和听懂了花溪的意思,她垂眸,却没接话。
“宫中女人千娇百媚,皇上又能对你有几分耐心。倒不如抓着机会升了位分,倘若有机会诞下龙子傍身,岂不是要比我姐姐那般下场好得多?”
花溪对容和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伤心事来告诫。
容和这些日子被康熙的宠溺蒙蔽了双眼,倒是忘了自己如今是在大清朝。这里没有自由恋爱,也自然没有好聚好散。
阶级分明,阴谋诡计,shā • rén不眨眼才是她要面临的真相。
而一个小小的宫女,是没能力在这座诡谲阴森的城池里活下去的。
“我明白了。”
倘若她再守着自己自以为然的清高和傲慢,在康熙情淡之后便只会落得花溪姐姐一样的下场。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前走了不少弯路。如今到新年了,也很该改头换面好好过下去。”
魏珠见容和似乎听进去了一些,便同花溪两个相视一笑,颇为欣慰。
三人正说着,却听到外头传来哭声。
等哭声渐近,这才发觉是三德子。
三德子此刻哭的泪流满面,瞧着可怜极了。
“这是怎么了?”
今儿分明是去见亲眷的时候,三德子怎就哭着回来了。
“今儿我出宫,却没见着爹。只有后娘来找我要银子,说我爹得了重病,如今已然快不行了。”
三德子哭着说道,语气绝望。
“你前儿不是刚得了不少金叶子吗?”
容和不解的看着三德子,那金叶子用来换钱应该也不是小数目。
“原是打算给的,然却没料到荣嫔娘娘身边的瑾儿却给我拦了下来。这金叶子是御用之物,是不能拿出去变卖的。”
三德子一边抽泣一边轻声解释。
“我还有银子,你现在拿去给你后娘。”
花溪站起身,急促的说道。
“我也有,咱们一起去。你别哭,一定有法子的。”
容和也点头,跟着花溪一同回屋拿银子。
魏珠原本也想跟着一块去,可马上就要到康熙午睡起来的时辰了。他这边走不开,花溪也一样。
两个人将银子一并包给容和,叫她赶紧带着三德子去宫门口。
容和也没敢耽搁,两个人脚步匆忙的往外赶。
却没料到还是晚了一步,探望的时辰已经过了,侍卫们正在关宫门。
“这位大哥,劳烦你帮帮忙!”
容和抱着银子去拦侍卫,却被侍卫抽刀吓到。
“如今已经过了探视的时辰,不可再往前一步!”
“可是我还有东西不曾给亲人,请您通融通融。”
容和连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银子塞给那侍卫,侍卫收了银子,脸色适才缓和了些。
“既如此,那你快去快回,千万别耽搁。”
“多谢多谢,三德子快去找你后娘!”
容和感恩的颔首,将手中包袱交到三德子怀中。三德子连忙点了头,接过包袱却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便又被荣嫔的瑾儿拦住。
这瑾儿阴魂不散,想来是一早便守在此处。
“这不是乾清宫的容和姑娘吗?时辰都过了,怎么还能出去呢?”
瑾儿跋扈的看着容和,话里满是嘲讽。她一把抢过三德子手中的银子,三德子连忙夺回。
二人拉扯之间,里头的银子散了满地。
里头不单单是银锭子,还有不少散碎铜钱,在日头下格外晃眼。
“你为了这点银子便敢公然违反宫规,仔细我告诉娘娘扒了你的皮。”
瑾儿冷笑一声,随即转眸看向了适才那收钱的侍卫。
“奴才不敢,奴才已经告诉他们不能出宫了。”
那侍卫害怕的往后缩了两步,谄媚的将袖中的银子交还出来。
“嗯,以后注意些。今儿是我瞧见了,若是换做我们家娘娘,你打量着自己可还有命?”
瑾儿素来仗势欺人惯了,将那银子拿到手里像是施舍一般的递还给容和。
“快将这穷酸的玩意拿回去,这么十两银子便是打发叫花子也不够。”
“瑾儿姐姐,我是真的着急拿钱去救命,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容和没接,三德子倒是赶紧接了过来。
他哀求着瑾儿,后者却仰头没反应。
“姐姐,我给你磕头便是。从前三德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奴才的爹等着这些银子治病,万万耽误不得。”
三德子实在是急的没有法子,眼瞧着宫门马上就要关上,他干脆扑通一声跪在了瑾儿面前。
瑾儿却像是看戏一般看着三德子,见三德子苦苦哀求她只觉好笑。一张原本秀丽的脸此刻狰狞无比,甚至抬脚踢了一下三德子。
“可不是我要针对你,实在是你跟错了人。倘若你跟的是位主子娘娘,还愁送不出银子救命?只是可惜,你跟了一位没名没分的腌臜货色,只好等着给你爹收尸吧。”
容和握拳,她这些日子听了不少议论,却还是头一次有人指着鼻子骂她。
“三德子,起来。”
容和弯腰去拉三德子,冷声道。
“容和姐姐,若是走了,我爹就真的没命了。”
哪怕他师傅是魏珠,可若要偷偷送钱出去便是违反宫规。并且偷偷送出去也是要等的,解不了如今的燃眉之急。
“你留在这里求她,难道她就会帮你吗?”
容和低声道,强行将三德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若是你爹死了,要怪便只怪这位容和姑娘,谁叫她狐媚惑主,惹了各宫娘娘不快呢。”
瑾儿又煽风点火的说道,却被容和狠狠的扫了一眼。
容和气势惊人,那眼神竟带了几分狠厉。这瑾儿本就是狐假虎威,如今碰着容和生气自然也就软了下去。
“你盯着我瞧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
瑾儿心虚的絮叨道,下意识的拿帕子捂唇。
“你要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容和一字一顿,冷声呵斥道。
“好大的口气,我可是荣嫔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再怎么样也有荣嫔娘娘撑腰,会怕你不成?”
瑾儿轻笑,然而容和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盯着他。
那眼神分明平静无波澜,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瑾儿下意识的转眸。
“罢了罢了,我同你多说无益。”
撂下一句话,瑾儿便急匆匆的走了。
三德子哭着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容和姐姐,我不会怪你的。”
“别担心。”
容和也弯腰,将地上最后一锭银子捡起来。银子硌的手疼,她抿唇,看向那扇已经关紧的宫门。
既然已经出不去这牢笼,何不叫自己过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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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除夕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康熙在宫宴上喝了些酒,一时胸口沉闷的紧。
他看着殿中的舞姬,还有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妃嫔们,竟觉得有些腻了。
“万岁爷喝碗醒酒茶吧。”
花溪端上来一碗茶,康熙接过,这茶的滋味倒是叫他十分熟悉。
前年在蒙古秋狝时,头一次喝到这样的醒酒茶,叫康熙惊艳了好一阵。说起来,容和在他身边也快两年了。
自上次两人闹别扭之后,康熙便甚少关注容和。
今儿才发觉,容和竟没有跟过来伺候。
“这茶不是你做的吧。”
康熙抿了一口,低声问道。
“回禀万岁爷,除了奴婢还能有谁呢?”
花溪会意,却只是扬唇一笑,低声道。
“乾清宫又不止你一位奉茶宫女,其他人呢?”
“白华和由仪两个早就不在御前伺候了,至于容和……她病了好些日子。”
病了?
康熙端茶碗的手顿了顿,他眯眼,“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