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午时,摊子上的吃食必定卖完,按照往日王青野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但今儿招了周竹,他便留人下来继续看着摊子卖调料,自己回去准备明日要卖的吃食和唐家定下的单子。
唐家是宴请,前去的客人定然也是霞城里有些头脸的,若是把寿司做好了,到时候来定单子的铁定更多。左右唐涑萧也不在乎那点吃食钱,东西做好了有了脸面比什么都强。
为此他花大价钱买了一条鲑鱼,肉色鲜橙,又有白色纹路的鲑鱼不仅味道鲜美,做成寿司更是精致好看。
鲑鱼配上芥末酱,又是一种味蕾的享受,当然爱的人爱的不行,不喜的人又不敢碰。
王青野用芥末酱用的极少,怕只怕诸人没吃过到时候掀桌子,家里原本也是没有芥末酱的,但是之前直播的时候观众屡屡没有见到绵舒,每次再他关直播的时候都会砸一堆芥末来,囤了一阵子,是时候物尽其用了。
“郎君,郎君!”
王青野刚好把米饭和海苔准备好,院子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收摊儿了?”
周竹道:“有个掌柜的说之前买的料子用完了,还想再买一些。我回来给人把货送去,掌柜的板车都借了。”
饭馆里料子用的快,王青野记得两个月前饭馆儿掌柜来买过,这回又一样来十罐。
“郎君还好这些干果呢?”周竹把酱醋坛子往外头的板车上搬,瞧见王青野里屋和堂屋都放了些果干儿,素来王青野瞧着是个俊朗的男子,倒不成想喜爱这些姑娘孩子爱的吃食。
王青野拎起屋里放置的果干儿,疏忽想起还是之前绵舒在家时买的,他规整了放在一边,没应答周竹的话,转而道:“待会儿你把货送去就回来,帮着我准备明儿出摊的东西。”
明天王青野打算卖烤串儿,寿司怕今天做好了要坏,把食材准备好后,明儿摸着黑给做好送到唐家,时下把米饭已经蒸熟,配菜也准备好了,就等着明儿做个新鲜便好。
要卖烤串儿还得要烤架,这个一早他就在铁匠铺里打造好了,大硬件有了,还得配置各种调料,瓶瓶罐罐的尽是琐碎事,好在多了个周竹,可以帮他处理食材。
他准备的食材种类不算丰富,海货有虾鲫鱼柔鱼等,肉类的话就买了些五花肉,再者就是些适合烤的应季蔬菜。虽说种类不全,但后世摊贩光是卖个烤鱿鱼都能生意火爆,所以要想生意好,吃食种类丰富是加分项,味道好才是王道。
提前用姜蒜汁水把鱼腌制好,有周竹帮忙,倒是没一个多时辰就置办好了。
“郎君,你这会的吃食太多了,日日就没重样的。”
王青野道:“过些日子也该重样卖了,好些食客吵着要买之前的吃食,这些日子你都过来,我一一教着你做,到时候也省些心。”
周竹受宠若惊:“这手艺活儿怎能说教就教,郎君也不怕别人学了去。”
“都是些小吃食,东西一旦问世以后,但凡别人多费些心思钻研也是能捣鼓出来的,防着守着做点生意也太碍手碍脚了。”
王青野拍了拍周竹的肩膀:“你好好跟着我干,以后学了手艺自己也能去开家铺子。”
这话倒是说的周竹飘飘然:“欸!我肯定跟着郎君好好干。”
卯时,王青野就给自己的小雇工下了工,瞧着太阳快下山了,天气也凉快,王青野拎了两个篓子,打算去赶海,指不准捡到些蛏子海螺蛤蜊,晚上的菜就有着落了。
自打那小崽子走后,买一回菜就能吃好久,前儿请了张家父女俩吃酒,做的菜端到今天都还没有吃完。
“王大哥,你也来赶海了?”
正说到张家父女,就见着了张燕儿。
“是啊,今儿个你也来了?”
张燕儿刨了些紫菜:“我是来等爹爹的船靠岸,到时候帮帮忙。”
王青野点了点头:“行,到时候五伯归岸了喊我一声,我也搭把手。”
“谢谢王大哥。”
王青野一路刨着沙子,许是赶海的人不多,今儿收获还可以,他把篓子拿到海水里淘洗去沙子,海水凉滋滋的,触上一瞬竟觉得像是绵舒的皮肤。
他索性在海滩边坐了下来,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包果干儿,抓了一把葡萄干儿丢进了海水里。
“近来是越来越不好打渔了,海上风浪大的很,这天儿明明好好的,也没起大风,不知海上怎生浪那般大,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我的船都不敢放远了,这年就没把船放这么近过,能打到个什么东西。”
“也不单是咱们的破渔船,就是唐家的船不是也不敢走远吗。”
“这日子也忒难了。”
王青野听着归岸的渔民长吁短叹,个个儿面色不佳,眼瞧着是收获不好。
“瞧着这海面平静,近来不太平吗?”
王青野凑到了渔民跟前去,听着几人唠话。
“是啊,海面上的浪一阵阵儿的,也没个定数,不晓得是不是犯了海神龙王,明儿也烧烧香去。”
闻言王青野看了眼蔚蓝的海面,不禁有些担忧,海里不安生,不知是不是来了别的东西,那绵舒还安全吗?已去了半月有余,想来他应当早离开了这片海,恐怕早已经回到了深海。
如此一想,他心里倒是宽慰了些。
“王大哥,王大哥!”
王青野正在出神儿,就听见张燕儿急慌慌的跑来:“王大哥,还请您搭把手。”
“怎的了?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张燕儿急的眼眶发红:“我爹出海受了伤,流了好些血。”
“走!”
王青野连忙跟着张燕儿跑过去,张五的船已经靠了岸,这会儿正坐在船栏上佝着头摆弄脚,地上已然留了不少血。
“五伯,这是怎的了!”
“我在礁石上划了脚,就是瞧着厉害,不严重。”
张燕儿呜咽了一声:“如何不严重,那大口子从脚底都要穿了半个脚掌,流了这么些血,要是破伤风了如何好使。”
王青野安慰道:“燕儿别急,咱们先回去,赶紧找个大夫瞧瞧才是正事儿。”
张五脚底受了伤,一路又扛着伤把船划回来,失血过多,当下已经是虚浮无力,口唇泛白,王青野将人背起,同着张燕儿一道往回赶。
殊不知方才王青野丢下葡萄干儿的地方突然荡起一片涟漪,落尽海底的葡萄干儿一下子便没了,吓得周围的鱼连忙哆嗦了开。
“这脚底的口子伤了筋骨,长时间没包扎进了沙石异物,我已经清洗过,好在天气凉快了,若是换做夏日定然发炎。”
张五道:“大夫,那我这得养多久才能好?”
“伤筋动骨,又是脚底,少也得三五月。”大夫道:“切勿动大力,否则以后走路便高低脚了。我开些药,去药铺里买回来,内服外敷。”
张五长叹了口气,冲张燕儿道:“好好送大夫出去,顺道把药拿回来。”
“大夫,这边请。”张燕儿楷了楷眼角:“王大哥,劳烦您看着我爹一会儿。”
“没事,快去吧。”
张燕儿送着大夫出去后,王青野给张五倒了杯水:“五伯也别忧心了,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事。”
“近来出海收获少,如今脚又伤着了,这可如何是好。”张五道:“团在家里只进不出,可不好过。”
王青野劝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五伯就是思虑太多了。”
半个时辰后张燕儿便拿着药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一名儒雅的书生。
“明朗如何过来了?”
“我方才下学,见着燕儿去了药铺,听说五伯受伤了,这便跟着过来瞧瞧。”
王青野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个书生郎,听张五说比燕儿大一岁,虽是农野人家出身,但是却长得清秀白皙,恐怕素日里家中都不让操劳农事,全心供着读书的。
书生倒是有礼客气,给张五带了些补品来,帮着张燕儿忙进忙出的,王青野这个外人杵在那儿更显得多余,于是借故回了自家院子。
翌日,周竹打着火把过来,学着王青野做寿司,做好后给唐家送了去,王青野则直接去了摊儿上。
昨夜似是刮了大风,摊市到处都是落叶,王青野的棚子往外一些,连棚子都吹烂了一角。
“郎君,我回来了。”周竹快着步子跑过来,将唐家结的钱拿给王青野,瞧着摊子惊了一吓:“这是怎么吹成这样了。”
“收拾吧。”
王青野把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用扫帚打去落叶。
“哎呀,这炉子里如何进了水,昨儿好似没下雨啊!”
王青野闻声过去瞧了一眼,果不其然,两个炉子里都被浇了水,连着之前晒干的炭也被打湿了,他掀开了盖着摊子的布,连碗盘都碎了大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昨儿明明收拾好了的。”
周竹捏着碎盘子,心疼的不行:“我这就去找管摊市的!”
“诶!”王青野没唤住人,周竹气势汹汹的就跑出去了。
他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煎饼摊儿,到底是这卖煎饼的太闲了,才能日日把心思放在他人的摊子上。
不一会儿周竹气愤的跑了回来。
王青野从茶摊儿上要了一壶茶,坐在摊桌前悠闲的啜了一口:“如何?”
“那摊行的管事收钱不管事,竟然说是咱东西没有收好,昨儿落雨给打湿弄潮的,还说不叫咱赔摊行的炉子已经是仁心了!”
周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哟,这炉子潮湿的,怕是一时半会儿点不起火,好在昨儿把炉子收好了,不然也跟着遭殃。”
语调上扬,阴阳怪气,周竹记得这人之前来摊子前拉过生意,登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生意不如别人便使些腌臜手段,不要脸!”
“诶,我说小哥儿,说话可要讲究证据!你说谁不要脸呢!”
“谁对号入座谁不要脸!”
“你!”
眼瞧着两人要掐起来,王青野立马拉住周竹:“好了,快去收拾。”
周竹气的张牙舞爪,碍着王青野到底没敢冲上去。
“呸!”
裴大黔瞪了周竹一眼,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的回了自个儿摊子。
“郎君,你便是脾气秉性也太好了些,这才任凭着这些没皮没脸的踩到了头上。”
王青野道:“呈口舌之快有何意义,又制不住他,气着的也只有自个儿。你来的晚,不知咱们摊市的管事就是他的亲戚,自然由着他。去,好好做事吧,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周竹长吐了口气:“是,听您的。”
下午些时辰,王青野把摊子丢给了周竹一个人看着,自己往外头逛了出去。
街市热闹,摊贩也多,来来往往都是吆喝的,吃喝的摊子到处都是。
王青野左右寻着,找了个夹馍小摊儿,大太阳下没什么生意,摊贩翘着脚坐在石墩上打着扇子,他漫步过去,男子赶忙站起身:“郎君吃点什么?”
“来个肉夹馍。”
“好嘞。”
三五几下,小贩便把夹馍做好了。
王青野咬了一口,肉放的多,味道其实还不错:“我瞧着这条街人并不多,摊主儿作何不去人多的地儿摆摊?”
“害,郎君以为我不想,人多的街摊市都得收钱,哪里好去。再做个把月便不做这行当了。”
王青野瞧着摊贩吊儿郎当的样子,笑了笑,摸出了一串铜钱放在摊儿上:“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倒是晓得一个好地方。”
翌日,大东街摊市上又多来了个小贩,不偏不倚,正好挨着煎饼摊子,两家摊子摆好货后,大眼瞪着小眼儿。
“他娘的,你能不能过去些,东西都堆到我这摊儿上了!”
“那是公共区域,还你的摊儿?写你名字了?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不!”
周竹笑呵呵的盯着剑拔弩张的两家摊子,笑道:“这可有热闹瞧了,我看那新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郎君,你说他怎么就来了呢?”
“他来自是有他来的道理。”
“姓裴的舅舅不是摊行管事儿的嘛,如何会准许其他卖饼的进来,还挨着裴家的摊子?”
王青野喝了口茶,道:“裴大黔的舅舅只管咱们摊市的物件儿,哪有那么大本事管别的。只要多花点银钱给摊行,别说是挨着裴家的摊子了,就是挡在前头也行。”
周竹瞧着东家似笑非笑的神情,几步挪到人跟前去,小声道:“那卖夹馍的不会是郎君弄来的吧?”
王青野挑起眉毛:“你说呢?”
“郎君,可真有你的!”周竹眉眼全是笑:“也得让姓裴的尝尝苍蝇粘着是何感受!”
自打给唐家送了寿司后,还真让王青野给猜准了,陆陆续续有大户人家的伙计来询问订单的事情,大单子只有一两个,多数都是家里的公子小姐嘴馋想独买来吃的,但是摊子上又没得卖,听说可以来定购,于是便差人跑一趟。
王青野为此也定下了规矩,单人订单量小于三十个不接,而且需要付十文预定的价格,消息一出,却也没影响来订单的。日子一长,不光是来定购寿司的,也有来定购料子的,还有糕点铺瞧中了冰糖,大量买去做糕点的..........
摊子上的生意还是络绎不绝,但是远远已经不是表象上赚零散吃客那点子银钱了,多的还是订单赚钱,大户人家讲究,不单花钱定了吃食,还会给些赏钱,若是周竹接的单子,王青野便会把赏钱给他一半,小子尝到了甜头,时常都会自己去拉客。
一个月下去,王青野一数钱箱子,铜钱碎银子竟然赚了近乎五十两,小摊子一个月能赚到这么多钱,可谓是暴利了,也难怪后世摆小摊儿的人那么多,听说月入几万的都有,看来并不是危言耸听。
自然,他赚的多缘由还有一个,全然是得益于成本低的缘故,摊子上所卖的好东西,油盐料子,哪样不是不花钱的白用,光是这一点便赢了所以摊贩了。
月底,王青野去摊行交租钱,本打算再给夹馍摊儿的交了一份,自打人搬来后,吴家母子俩再没工夫来找他的麻烦,心思全然是丢在了夹馍摊儿上,今天你砸了我的盘子,夹馍摊儿的小贩也不是吃素的,明儿我就给你的炭浇了水,两个摊子明争暗斗不亦乐乎,大伙儿也都看个热闹。
原以为那夹馍摊儿的这个月不干了,没想到和吴家母子俩斗起了瘾,竟然自己去续了银钱,倒是还省得他再费功夫了。
“近来卖海货的渔民不多,海市的货价格是越来越高了。”
周竹去海市买了条鳗鱼,今儿领了工钱又还了先前跟王青野借的二两银子,虽说只余下了一两,但另外拉客订单又得了不少赏钱,手头还挺宽裕,于是也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给老娘炖个鱼汤。
“我听说是海上不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时不好,城外龙王海神庙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