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军掏出烟盒里最后剩下的十几根烟,将它们并着头一起点燃,向天空扔了出去,十几道光弧在空中拉开,如同燃烧的箭矢,在短暂的刹那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单军的容颜,照亮了身后周海锋的眼睛。
背后是划落的光弧,单军向周海锋转过身。
“我的流星,一定灵。”单军低声说,轻抚他的脸。
周海锋却没有回答,单军只看见了夜色下他的眼神。
最亮的流星,落在单军的眼里。单军的心口,像被猛地烫了……
他们紧紧地搂在了一起,寻找着彼此的唇,胶着着密不可分,滚烫的唇追逐般锁着彼此,深深探入对方嘴里最深的地方……
舌尖在彼此的交缠间滚动,在高高的水塔上,在阔大的天幕下,他们幕天席地,拥吻着对方,没有顾忌,没有掩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在军区大院的穹顶,他们像所有可以向世人宣告的爱人一样,吻得放肆,狂烈,而坦荡……
那个烈阳伴随着知了声的炽热的夏天,成了单军生命里最难忘的时光。
这个军区大院,单军从小生长,每个角落都熟悉透了的地方,现在却遍布着秘密。他和周海锋之间的秘密。这秘密留在了很多角落,在那个夏天,那个在空气里飘散着青春年少和激情躁动的热烈的夏天,留在了这个庄严、美丽、神秘的部队大院。
所有能见面的时间,单军带着周海锋,走遍了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告诉他这儿发生过的那些有趣的回忆,似乎每个地方,都想和周海锋分享。
他们也不再避着人,他们俩铁,已经不是秘密,大院里没有不知道的,单军也想明白了,与其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摆在明面儿上,他不想也受不了每天跟做贼似的,还要忍受见不了面的抓心挠肝,他就让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就是关系好,怎么了?就是走得近怎么了?光明正大,反而没人往歪处想。何况,在那个时候,大多数的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所以,他们多出了更多自由的时光。
大院儿里有干部搬家,叫上警卫连的兵帮忙,这是出公差,每个机关兵都会碰上这样的公差。搬家那天,单军也去了,等那干部忙乱中发现单军时,该搬的都已经搬上车了,那干部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叫来一帮小兵干私活怎么还劳动上了单军,没等他去喊住单军,人已经走了。
在大院儿的马路上,周海锋踩着一辆空三轮车,这种三轮板车是院里拖东西专用的工具,单军坐在那车边沿上,挂坐在扶栏儿,周海锋踩着轮,笑着回头看看单军,“这专车怎么样?比北京吉普强吧?”
“才北京吉普,怎么也得是个红旗吧!”
“哎我说红旗,有天窗吗?”单军拍了拍三轮车面儿。
周海锋笑着,喊:“有!”
他用力蹬了几脚车,单军踏上去踩上了后架,前头就是一个下坡,三轮板车向下冲去,周海锋撒开了腿,单军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背后迎着风呼哨,他们的背心都浸透了汗,古铜色的皮肤和亮汪汪的汗水,被迎面的风吹着,两张年少飞扬的面孔,在风里留下一路大笑……
在这个城市的部队营区,种的最多的树是水杉。这种高大笔直的树木,就像北方军营里的白杨,挺拔,秀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这个城市的部队大院里,四处都是水杉,如果看不到这种树,那简直就不是军营。它们就像军人一样,腰板特别直,特别硬。
这个军区大院也不例外,在横平竖直的马路边,大楼旁,一排又一排的水杉树,夹杂着梧桐树,在夏天的烈日下,将整个大院笼进一片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