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猜到了凤殇心里想什麽,流火却又摇了摇头:“皇上错了。他并没有落入涟王手中,他本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只是,他一心想要夺回凤临,流火却没有这个意思。”
“哦?”
“天下是谁的,又有什麽关系?只要那帝位之上坐的是明君,天子之下站的是贤臣,谁做皇帝,天下分成多少份,又有什麽相干?再多战乱,也只会涂炭生灵罢了。”流火似是一笑,“他却不明白。”
凤殇忍不住笑了:“你这麽说,就不怕朕令涟王加紧追捕麽?”
流火一揖到地:“臣愿发誓效忠,永不相叛。只求若有那麽一天,他落在皇上手里,皇上能给他一个机会。”
“那就要看情况了。”凤殇不喜欢空许诺,要是到那时候非杀那人不可,现在又何必骗流火一句效忠呢?
流火只当他答应了,挑了眉看著他,目光里隐约有些放肆了,却并不说话。
凤殇皱了皱眉:“想说什麽?”第一脸见流火,是个穷酸书生,到流火扬首一笑说第一句话,凤殇只觉得他是个无赖。
“是皇上厚爱,选流火为状元,只不过,朝中并没有人支持吧?即使流火今日当上了状元,他日也只会受众人排斥,何必呢?”
一句话刺中了凤殇心里的暗伤。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
於情,毓臻现在是他的情人,於理,静王本是他留在身边的近臣,无论怎麽说,毓臻都该站在他的一边,可朝堂只上,毓臻却不过四两拨千斤,左右敷衍过去了。
见凤殇面无表情,流火笑意更浓:“君臣授意,不外乎恩威并用,但换一种身份,话就不是这麽说了。”
凤殇愣了愣,片刻寒了一张脸,久久才咬著牙指著流火,半天才挤出一句:“难道你是要朕,要朕……”
“这话可是皇上自己说的。”流火笑得天下太平。
一挥袖,凤殇不再看流火,半晌才怏怏道:“朕自有办法叫静王确定立场,往後在官场上,也自然有他护著你。”
流火笑著又是一揖:“那麽,流火刚才所说,足够皇上信赖麽?”
凤殇猛一抬头,不敢置信地看著流火。他连与凤临皇族的渊源都说出来了,一不小心,就是牢狱之灾,杀身之祸,以後为臣,也少不了被处处猜忌,便是世俗道德,也容不得他半分。这样的秘密也敢坦诚,实在足够让人相信。
只是既然如此,流火却居然还绕了一大圈,把毓臻的事拿出来讲了,甚至逼自己承诺给他一个机会,逼自己去对付毓臻,好让他以後多一座靠山……
“你居然敢算计朕?流火啊流火,你怎麽敢!”凤殇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流火这时却正经得很,双膝一跪:“皇上恕罪!”
凤殇眯著眼看了他好一阵,才吐出口气来:“起来吧。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就等著朕把这次的帐也一起算了!”
像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流火顿时笑了,叩首道:“谢皇上!”
凤殇看著眼前人,穷酸书生一脸痞笑,终於叹了口气:“流火啊流火,你以为朕为什麽纵容你?”
流火愣了愣,一时答不上话来了。
凤殇笑著看他难得的呆相:“因为一个故人。”
那个人说,世子记著,终究有一天,沧澜是你的,不只沧澜,这天下也会是你的。到时候,就不能够因为别人的一句话,露出害怕来,不能因为一个人,乱了自己的心神。
这麽多年过去,那时应下的话,自己却始终没有做到。
流火跟那个人极像,都是一副穷酸书生,温文尔雅的模样,偏偏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个无赖。
纵容流火,就如纵容那人一般,多少抵去了自己心中一份歉疚。
君臣授意,不外乎恩威并用,但换一种身份,话就不是这麽说了。
凤殇坐在凤渊宫里,思来想去,也只能承认流火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见凤殇一直用牙磨著唇,毓臻看了一阵,走过去,笑问:“什麽事烦心,让你虐待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