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阎鸣的声音都带着狠厉。
这两个字落在舌尖都琢磨出点血腥的味道。
“你可真有本事,逃了,还跑到了这里……呵。”
“但你唯独不该,毫无敬畏之心地出现在我面前。”阎鸣的眼中带上了厉色。
剑刃贴近了一分。
林芝神色未变,纤细的手指夹住了不仁通体漆黑的剑刃。
呵,不自量力。
阎鸣正待冷嘲一声。
却陡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只能维持着持剑的动作,却不能挪动分毫。
手脚都麻痹,虽然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但只需要轻轻地推一下,他整个人就会瞬间失去平衡而倒下!
阎鸣睁大了眼,眼珠子缓缓转向一旁徐徐吞吐着烟雾的香炉。
“这熏香有毒?”
林芝撇开剑刃,转身看他,唇角微勾,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师兄,好久不见。”
看着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阎鸣顿觉不妙:“你早有准备?!”
林芝慢条斯理地提起茶壶,浇灭了香炉里的香料。
“师兄看我的眼神那么灼热,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阎鸣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满脸难堪。
在他心目中,林芝还是那个经脉被废、不堪一击的菟丝花,他毫不怀疑当初是有人带走了林芝,并且帮她治好了腿。
是以他特地小心地查探过四周,确定没人,才放心大胆地入内。
却没想到,记忆中那柔弱可欺的菟丝花,已经悄悄变了模样。
他竟然被暗算了。
阎鸣不平的眼神落在林芝眼中,只觉得好笑。
“怎么,师兄是觉得愤恨了?不平了?”
林芝抬手轻轻一推,阎鸣就被径直被推倒在地,屈辱地躺在地上,仰头看着高高在上仿佛神女的林芝。
她目带讥嘲:“上一次师兄也是从背后偷袭,如今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说到底,这么久了你还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阎鸣见不得她这样的眼神。
她分明只是他的附庸,是依靠着他才能存活的菟丝花。
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是你放出的……雪魄丹的消息,引我来寻你?”阎鸣心电急转,忽然想通了关窍,“雪魄丹是假,mí • yào才是真,你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这种歪门邪道的毒药,就迫不及待地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我现在已是结丹期,寻常mí • yào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你最好祈祷你的腿好全了,能跑快点……”
阎鸣眼中带着嗜血而疯狂的光。
“林芝,我一直在后悔,当初对你太过仁慈,不该只是废了你的经脉再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你……”话音未落,嘴里就被塞进了什么又苦又臭的东西。
“你的嘴太脏了,正好配你。”
阎鸣定睛看去,她竟然拔下了他的靴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她怎么敢!!
阎鸣愤怒异常,可是四肢僵硬又被塞住了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口水顺着嘴边流下,半点不见威风,只剩下狼狈。
阎鸣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等他身上的药效过去,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林芝欣赏了一下他的丑样,又觉得模样太过不堪,会脏了眼睛。
随手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手,丢到他的脸上。
这下就连他那令人厌恶的目光都隔绝了。
阎鸣又是一阵疯狂地支支吾吾,不用听林芝也知道他嘴里说的是一些写出来可能会被屏蔽的污言秽语。
“雪魄丹是真的,mí • yào也是真的,现在师兄你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我宰割,也是真的。”
林芝:“我猜你现在肯定在想,等药效过去了要怎么折磨我,但是很可惜,你要失望了,这药是我特意为你研制的,晕上十天半个月可能够呛,但是让你晕个几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接着又是一声带着遗憾的叹息:“我之前还觉得不能杀了你太过可惜,现在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了,毕竟世间有许多事,比死更可怕,你说是吗?”
阎鸣心中嗤笑,想当然地以为林芝是在说大话。
她虽然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种奇诡的药物,但终究只是个阅历短浅的黄毛丫头,只要等他冲开药效,他会让她为如今说的话付出代价。
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分明半个时辰过去了,可他却没有丝毫要恢复知觉的前兆,反而麻痹得更重了,不仅丧失了活动能力,连感官都逐渐丧失。
林芝打开了他的乾坤袋,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我的剑呢?”林芝冷声问道。
作为回答的是一串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你丢了?还是毁了?”
阎鸣不再有回应。
林芝眸光渐冷。
那把剑,并不是多珍贵的宝物。
只是原主在突破练气五层之后,和一干弟子一同被获准进入剑阁挑选的剑。
品质不算上乘。
但那是原主生命中,唯一一样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东西,她爱若珍宝。
作为被收养的孤女,还生长在洞幽剑派这个极度慕强的环境之下,小林芝的生存环境极度恶劣。
她的房间里,一张破木板拼成的床便已经是全部,“床褥”是她从河边捡来的芦苇混合着干枯的稻草,夜里睡着也觉温暖。
修为尚浅的弟子,没有月例。
只能靠做任务去换取宗门贡献点,来兑换辟谷丹以及灵石。
而那把剑,是唯一的馈赠。
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林芝拼了命地练剑,也因为这,被阎鸣视为“长歪了”,因此换来了狠辣的对待。
就连她爱若珍宝的剑,也被他随意丢弃。
林芝看着阎鸣手中的剑。
通体漆黑的剑刃,极度不凡的长相。
是洞幽剑派剑阁中唯一的例外。
是一把真正的神兵,从没有人能把它带出剑阁。
阎鸣做到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把剑的名字和他的性格完美对应。
“不仁”。
林芝抽出了他手中的剑。
神兵性烈护主,bào • dòng的灵气割伤了林芝的掌心,流下殷红的鲜血,但是林芝毫无反应。
“你毁了我的剑,那我也毁了你的剑,可好?”林芝轻笑着说道,仿佛在商量着下午茶吃什么。
阎鸣瞳孔放大,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是他的挣扎,落在林芝眼中,就是指尖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两下,连“晃动”都算不上。
林芝随手将“不仁”丢在一旁,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剑身躺在地上发出不平的嗡鸣。
她折起案上早已写好的信,发往明霄宗。
然后转身扯着阎鸣后颈的衣服在地上拖行。
林芝恢复了修为,拖着他这样一个成年男人也毫不觉得费力。
只除了在出门时要遮掩一下耳目,她御器而行,等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林芝便又落回地上,拖着阎鸣往前。
与知觉一同麻痹的还有痛觉,阎鸣只感到自己像死狗一样被林芝拖行十分屈辱,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殊不知背部的衣料早已被磨破,背上被粗粝的砂石划得血肉模糊。
到了明霄宗山门前,林芝用灵力裹着手,取下了塞在他嘴里的靴子,远远地丢开。
阎鸣得意地想,不管她嘴上说得有多厉害,但还是免不了要好好地把他送回来。
但此时,因为知觉麻痹,嘴里又长久地塞着东西,他只能大张着嘴,无法合上,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滑落。
不多时,朱家兄弟就到了。
他们接到林芝的信,就连忙过来了。
“哎哟,真是倒霉,怎么遇上这样的事。”朱泰清看到地上阎鸣的惨像,遮了遮眼睛。
林芝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一出门就遇到个洞幽剑派的剑修中了药躺在地上,放他躺在路边吧,我于心不忍,把他送回去吧,又怕惹上麻烦……”
“所以就要麻烦你们了。”她叹了口气,满脸纯善。
朱巍然看着也是叹息。
“虽然我们和洞幽剑派有些过节,但是到底是同道,我们会把他送回去的,你不用担心。”
林芝笑道:“他这样看着不太好,送回去的时候尽量还是避着耳目吧,以免伤了他的颜面。”
阎鸣躺在地上看着林芝睁眼说瞎话,有些难以置信。
这一切分明都是她亲手造成的,她怎么还能装出这副好心人的模样?
阎鸣张着嘴想要反驳,落在众人耳中,成了无力的“阿巴阿巴”。
林芝低头假装为他整理衣服,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师兄,真正痛苦的还在后头呢,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长——命——百——岁——”
语气仿佛是在祝福,但她眼中涌动着的恶意却让阎鸣怎么都无法忽视。
后面还有什么?
他以为在她面前这么狼狈,已经足够屈辱。
朱家兄弟一路已经尽量避开人了,到了洞幽剑派的住处,还是露了行踪。
一共就那么大点的院子,他们想要无声无息地把人送进去,还真是有些不容易。
洞幽剑派的人也是十分勤奋了,大半夜的还在院子里练剑。
于是他们就在众人的惊诧的目光中,扛着阎鸣进去了。
阎鸣双手前倾,是一副抓握的动作,嘴巴大张着,嘴角流涎,身体僵直着如同木头。
面对着众人的眼光,朱泰清连忙将林芝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几人的脸上分明都写满了怀疑,可是他们什么也没问,客气地把朱家兄弟送出了门。
阎鸣就这样被放在院中,维持着刚被朱家兄弟放下的模样,直挺挺地躺在小院中央。
阎鸣不能控制四肢,眼睛也只能被迫大睁着,迎着众人或冷漠或讥嘲的目光。
那一刻。
悔意值暴涨。
那一刻,心中都是等药效过去之后找林芝寻仇的想法支撑着阎鸣。
可是几天过后,最后的结果出来。
雾雨幽林秘境不会再一次开启。
宗门弟子各自归返。
阎鸣身上的药效还未解除。
他就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被人抬上了飞舟,像丢弃什么垃圾一样随手丢在房内。
飞舟渐渐驶离明霄宗的地界,阎鸣还大睁着眼,眼中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双目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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