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的外甥女达娃坐在院坝的一角,在一块沾水的磨刀石上打磨一把修长的猎刀。
丹吉措轻轻地走过她身边:“达娃,你磨刀做什么?”
达娃回答:“这是给阿乌磨的猎刀。阿乌要带去乱葬崖与那个马匪赌赛的。”
丹吉措蹲到达娃身旁:“你能不能告诉我,乱葬崖赌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怎个赌法?”
达娃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是我们永宁,丽江,德钦这一带的男子打赌和决斗的方式。赌赛分三场,押加,驯牦牛,和九枪定乾坤;三场赢下两场的就是赢家。”
“那若是输了要怎样?”
“输了……乱葬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输了的人也许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乱葬崖之所以叫作乱葬崖,其实就是那些出不起丧葬钱财的人家,在那一片山崖的洞穴和峭壁上,悬挂起他们死去的家人的身子……”
丹吉措眼中晃过一丝深重的忧虑,连忙说:“达娃,既然乱葬崖是这样危险的去处,你为何不劝阻你的阿乌,不要让他去和人家赌命!”
达娃诧异地抬起眼睫,瞪了丹吉措一眼,不屑地说:“你这个人,好没有骨气,简直就不是个响当当的男人!”
“我……”
小姑娘高傲地昂起小头颅,黑油亮的发辫上盘起一串朱红色的玛瑙石:“达娃的阿乌是我们永宁坝子最英俊,最威武,最有本事的男人!阿乌天不怕地不怕,连小鬼子和‘大檐帽’都不怕,还怕那个马匪胡三炮么?!格姆女神山和泸沽圣湖一定会保佑我的阿乌赢得赌赛!”
达娃向远处端坐的阿巴旺吉投去深深的一瞥,目光之中分明含着浓重的敬仰与爱慕。她整了整衣服领子和袖口,起身跑过去把磨好的猎刀恭恭敬敬地递给她的阿乌。
达娃去年才行了成丁礼,穿起了阿咪甲娜姆给她量身做的浅黄色百褶裙。她是个年方十四岁的摩梭彪悍小妹伢,生长在司匹的家庭,懂得礼,认得字,爬得上房檐,打得过流氓。
静悄悄的院坝里,只剩下丹吉措与大总管两个人,遥遥地对望了一眼。
大总管朝他勾了勾手:“丹吉措,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