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腰间的小刀,在一名人质的肩膀上划了一刀,疼得她叫出了声。
“快开口求他救你啊?”在他张扬嚣张的笑声里,女人恐慌地抽噎着,周围的匪徒们一起嘲笑着。
在一众笑声里,沈浩澜的声音清晰而冷峻:“我接受你的条件。”
“长官!”副官孙式齐焦急地低低唤着,眼底有惊讶,有不敢置信,也有一丝急怒。
他明白了,为什么沈浩澜先前会站起身,主动暴露出自己,原来是为了拿自己当诱饵。
堂堂火焰军的领袖,哪一个恐怖组织不想杀,不想擒住他呢?
“为什么?”孙式齐喃喃询问。
如果是为了解救人质,肯定能有别的办法,偏偏要选择这一种呢?
“对于人质而言,这是最安全的办法。”沈浩澜并没有看他,只是低声回复。
他松开手,扔下了手里的配枪,眼里映入了淡淡的月光,似波光粼粼的水面,缥缈而模糊。
孙式齐垂下了眼,无法辩驳。
沈浩澜的又一则命令,通过蓝牙耳机,清晰传入所有战士耳里。
那是一串数字代码。
所有火焰军士兵都背过数字代码所对应的意思。
全歼。
今晚,不允许Y组织任何一个成员逃走。
“长官,难道您是为了……”孙式齐低低喝了声,张开口想问什么,但沈浩澜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只能生生咽下到口的话。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能做的,只有服从,而不是质问。
所有战士都有些无措,但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直系长官走向了匪徒。
哪怕是坚硬的战士,在这一刻,眼眶也凝聚出了泪雾。
Y组织残忍凶悍,手里头有不少的血案,歼灭了他们,能挽救更多的公民。
今天晚上,他们必须落网!
只是,“全歼”的作战指令,意思就是,不需要顾忌在Y组织手里的人质、他们的长官沈浩澜!
在一处篝火旁,沈浩澜停下了脚步,面向一个个蒙古包,“可以放了他们吗?如果不放,继续僵持下去,这对你们没有好处。”
“放了他们。”Y组织首领只迟疑一秒,就果断地吩咐,“沈浩澜,让你们的人,立刻给老子滚。至于你呢,就留下来,先给兄弟们护护身。”
匪徒一松开挟持,两个女人忙冲出了蒙古包,看着笔直而立的沈浩澜,泪眼汪汪的。
连日来的恐惧与羞辱,生生的摧残了她们的精神。
“去后面的丛林里,你们安全了。”沈浩澜提醒。
看着幽暗的丛林,两个女人犹豫了下,才踉跄着跑了进去。
“长官!”宋天搀扶着卢展,一米八的硬汉,早已经泪流满面,脸上焦急而愧疚,“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们……”
如果解救人质的任务完成,沈浩澜根本不用拿自己来交换他们。
“回去,伤势不能耽搁。”沈浩澜打断了宋天的话,看着两人脸上的自责与痛苦,他眼里有了丝波澜,“不要多想,你们已经尽力了。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
他只是想结束了。
篝火跳跃着,映入沈浩澜的眼里,闪闪烁烁的,像是点燃了一簇簇火焰,绚丽极了。
那年他六岁,在父母的带领下,去了首都一个浩大壮观的广场游玩。
广场上,有一位军人在站岗执勤,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尊威严的雕塑。
他看着看着,下意识地走了上去,向他伸出了手。
阳光道道成束,白鸽翩翩飞起。
那位军人哥哥看向他,握了下他的手,又回了他一个军礼。
父亲握着他的手,教他给军人哥哥敬了礼,又低头笑着告诉他,那是军人,是守护万里山河、维护一方百姓的英雄,是我们人民的子弟兵。
那件事,就像一粒种子,深深扎根在他的心里。
他想着,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为了这样的信念,他等待了十年,努力了十年,终于在十六岁那年,考上国防大学,正式参军入伍,又以优异的成绩进入火焰军,直至成为这支队伍的首领。
在没有遇到薛菀菀以前,军人这两个字,是他唯一的信念,也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训练场上的热汗,枪林弹雨里的拼搏,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危机,从来都不曾动摇他。
但薛菀菀出现了。
她求他救她的哥哥,而代价是,他必须放弃他曾经最珍视的东西,他曾经唯一的信仰。
她一次次的恳求,让他最终答应了她。
可惜她戏弄了他。
原来,那只是个piàn • jú,他要救的是她的“情哥哥”,她一直在利用他。
在愤怒的驱使下,他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在找不到她的情况下,对她的“情哥哥”公报私仇。
后来在冷静后,他虽然想到整件事有些不对劲,但因为找不到她,也只能尘封在心里。
直到三年后,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想到那些疑点,又心知三年以来,始终放不下她,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
他希望她能对他坦白。
告诉他,她当初出现在他面前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告诉他,为什么要骗他,说苏诺是她的情哥哥。
告诉他,她又是谁。
但他没有等来她的坦白,而是她又一次的背叛。
不止是三年前的苏诺,三年后,多出了殷询、莫骁焱、姬玄荒、叶飏、倾羽。
他终于明白了。
细究疑点,她是谁,他又是谁,对他而言其实没有意义。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任何东西都无关。
他没有必要再去追寻答案。
只是心中的爱与恨,一直让他无法释然,驱使他违背原则去报复。
他想阻止自己。
牺牲于反恐行动中,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他就不用痴缠于情爱,困守在执念里,去公报私仇除私恨,去发泄自己的戾气。
他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保护一方百姓,守护万里山河。
不负自己的信仰,不负身上这一套军装。
“长官……”宋天眼含热泪,更加难受了。
如果不是他们没用,怎么会出现这个局面?
沈浩澜看向他们,眉眼缓和了些,脸上难得染上丝丝笑意,洒脱而温和,“不用自责,与你们无关。”
宋天怔了怔。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三年前的沈浩澜。
神采飞扬、阳光热血,那是他记忆里的长官。
窗外飞过一只鸟儿,夕阳也褪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老人收回看向西南方向的目光,难得叹了一口气,“他从来不会让我失望。但我更希望他能洒脱放下,打赢这场战争,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去结束。”
秘书愕然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