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菀菀低下头,专心啃着羊腿,然而,一句句愤怒的质问依然钻入耳里。
她不止要面对激愤的男女老少,还得感受苏少卿投来的阴沉视线。
压力太大了。
从防风部落离开,薛菀菀收到一堆礼物,有烤好的羊肉、兔肉,和一小篮野果。
“谢谢哦,以后如果有空,我会来看你们的。”她坐在马上,向前来送行的人们挥着手。
马儿走出一段距离,薛菀菀拿了个野果,喀嚓咬了一口,清甜的果汁很多,“要不要?很甜的,正好肉吃多了,来个野果润润肠。”
“不用。”苏少卿看她吃得开心,一个接一个野果,“被一顿羞辱,你倒也有颜面收下。”
薛菀菀心态很好,咬着野果,脸颊微微鼓着,“就因为被骂,心里不舒服,才要收下食物。”
马走了一路,薛菀菀也吃了一路,一小篮野果少了一半。
她满手都是果汁水,黏糊糊的,“阿卿,你的手帕呢?”
一方洁白绣着花朵的丝帕落入她眼帘。
薛菀菀拎着手帕,刚要擦手,一缕桂花清香涌入了鼻间。
她翕动鼻尖闻了闻,“阿卿,这是女孩子的手帕吧?谁送的?”
苏少卿看了她一眼,没作回答。
薛菀菀撇嘴,一根根仔细擦着手指,脑子里迅速回忆着。
手帕一向是定情信物。以苏少卿的品性,能等她七年,就不会接受其他女人的手帕。
只有一个可能,手帕是她的。
但薛菀菀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送过苏少卿这样一条手帕。
“阿卿,抱歉啦,弄脏了与你交好女孩的手帕,要不找个小河,洗一下吧?”她半是试探,半是故意逗弄。
苏少卿冷淡地回了两个字:“扔了。”
“找个小溪,能洗干净的。你扔了女孩给你的定情信物,人家知道了,会很伤心的。”薛菀菀一副体贴的模样,“我会洗干净,不会让她知道的。”
然而,苏少卿回得孤傲冷情:“不扔了它,就扔了你。”
手帕和薛菀菀,必须扔一个。
看他的模样不像在开玩笑,薛菀菀果断松开手,手帕随着风飘落在地上。
那一抹雪白从眼前划过,苏少卿目视着前方,没有回头去看,但眼里微微恍惚了下。
那年正逢大雪,因为先帝梦魇,皇亲贵胄协同文武百官前往国寺祈神拜佛。
薛菀菀也在内,穿着鹅黄小袄,披着白狐裘,映得小脸莹润娇嫩,美艳不可方物。
她携几个小姐妹登上山巅,消耗了体力,大约是饿了,从怀里摸出一方手帕,里面包着几块桂花糕,“你们要不要吃?”
几个女孩你一块我一块,小口小口细细吃着。
漫漫山风吹了过来,几朵晶莹的雪花飘飞着,落在了薛菀菀的秀发上,宛若点缀了颗颗明珠。
“呀!”她低低惊叫着,原来是山风太大,吹走了她手里的帕子,连同那半块桂花糕,一同落入了山下。
她往山下看了看,脸上分明有惋惜的。
入了夜,他踏雪下了山。
白雪皑皑,一方洁白的帕子不容易找,直到两个时辰后,他才又一次看到它。
手帕挂在小树的枝头,依旧洁净,被风吹起了浅浅一角,落在上面的雪花飞舞下来。
他取下手帕,一缕淡淡的桂花清香涌入鼻间。
他想到她吃桂花糕的模样。
亮晶晶的双眼,微微鼓着的脸颊,眼角眉梢的欢悦与满足,是大雪纷飞里最明艳动人的风景。
时隔七年,帕子上的桂花香早就消散了,是用桂花汁液浸泡,再烘干,来回几次,才使手帕上的清香永不散。
她总说,在两人之间,是她先主动。
但她并不知道,他很早就动了心,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七年空等,没想到,重逢是为诀别。
苏少卿眼眸漆黑幽深,像是照不进任何光影。
“阿卿,你如果舍不得,我去捡回来洗干净,你这样,让我有些难受。”薛菀菀软软的语调,拉回了苏少卿的思绪。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是真的为他心疼,“我们去捡回来,好不好?”
苏少卿看了她一眼,语调平缓:“该扔了。”
已然诀别,不必再留念想。
薛菀菀张了张口,但终究移开了视线,沉默着望向前方,发着呆。
马儿慢慢走着,前面一望无际的丛林。
……
“没有回来。”莫骁焱意味不明地说。
和薛菀菀分别后,在第二日凌晨,他们抵达了古星的入口。
但古星入口的守卫表示,没有看到苏少卿回来,这急坏了以秦九为首的侍卫们。
“看守他们,不准放走一人!”秦九吩咐镇守入口的士兵,立刻带着侍卫队,又冲回了荒星。
刘荷几乎累瘫了,一抵达古星,就摔坐在地上。
相比下,零七和小女孩丫丫倒幸运,一路上都有侍卫背着,体力还很充沛。
“老实点,不准交谈!”入口的守卫严厉喝止。
但莫骁焱毫不在意,自顾自叹息:“可能是我那句话,给了苏少卿提示,让他有了戒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