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馆里再次变得空荡荡,余下的万物全都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沉静中,像是偷来了海的颜色。
而海的中央,困着一个男人。
他坐在轮椅上,忧郁的光线把背景投得昏暗不清,以至于模糊了他的脸,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无数黑夜孕育而成,漆黑无光,也不带任何生的希望。
这种几欲吞噬人的感觉林闻笛再熟悉不过了,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脏再次不安跳动,如同逃跑那晚,剧烈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挣脱胸腔的桎梏。
他真的来找她了。
她没想到侯亭的话会这么快应验,压下令人慌乱无措的心惊后,立刻调转方向,往水面游去。
然而当她脱下潜水装备,正准备往外跑的时候,寂静的走廊上突然响起八音盒的乐律,诡异空灵,恍若地狱亡魂的窃窃私语,令人毛骨悚然。
绝望比恐惧更快占据林闻笛的身体。
她缓缓停下脚步,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可温柔尚不知情,听见临时闭馆的广播,第一反应是林闻笛出事了,立马到处找她,本以为她至少会藏起来,不料她竟然就这样呆站在水池旁,好像一点都不怕被人发现。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啊!”
温柔赶紧跑了过去,语速极快地交代着:“现在后门没人,出去以后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知不知道?”
“没用的,温柔。”
八音盒的声音越来越近,压断长久以来紧绷着的神经,林闻笛的眼睛重新聚焦,越过她的肩膀,望向走廊尽头,而后一点一点松开攥成拳的双手。
“他已经来了。”
就站在黑暗的入口处。
仅有的一束光止步于男人的下颌,看得见皮肤苍白,但依然看不见脸,顶多在电灯摇晃的依稀间,隐约窥见嘴唇的轮廓,唇色很淡,唇角的笑却是艳丽的。
绽放的瞬间,引人堕入深渊。
林闻笛的大脑里蹦出“终于”两个字,像是解脱,又像是自嘲。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又重新回到了地狱。